官兵来报信道:永州有人叛变了。
带头叛乱的不是别人,正是薛韫知的那个哥哥,薛祁。
薛韫知听闻此消息,却很淡定。“这不是眼下最要紧的。”
她转向梅盈,交代了几句嘱托,后单独召见了随传信观一起赶来的几位薛家族人,摸清情况后,将她们安顿好。
她对安流道:“你去郡府外,贴一张纳谏的告示,将隔壁的那个黄铜钟搬出去,告诉百姓们,谁有事要举荐给我,就去敲那口钟。”
想了想,又补充道:“若是半日后无人响应,就去梅大人那里拖几个人来,有人身先士卒,后面才会响应。”
薛韫知端坐于堂上,静候八方来访。第一天上午只来了两人,正午过后,人逐渐多了起来。有些是白璧城里的生意人,有的人逃难而来的流民,有人寒窗苦读十余年,有人饿得没有饭吃。薛韫知来者不拒,扮的是一副勤政爱民的形象,但交谈过几句话,九成的人都被要么送钱、要么送粮食的打发走了。
她只留三类人,一是农户,二是民兵,三是边地土匪。
她发现荷州不比永州,永州有许多佣农,依附在世家大族的田地上耕作,但荷州因为临近边境且地形多山,不易大面积耕作,农民大多是散户,自给自足,不足就占山成贼。这里的村寨经常五里不同音、十里不同俗。所谓的荷州三郡只有梁郡真正可用,确实不假,但这说的是农业。
荷州向来以民风强悍著称,除了近些年的匪患成灾,还与这里一直是抗击泊沙人的前线有关。泊沙人擅骑射,长驱而来、策马而去,边地居民苦之甚久,早在朝廷的兵派不过来的时候,人们已经开始反击了。
泊沙人养马,我们也养。他们会射箭,我们也练起来。马上作战,□□短炮不好使,要又轻又长的剑戟。杀到一半头盔掉了怎么办,就地见一个敌方装备——这还挺好用的!
荷州边民确实担得起“勤劳勇敢”的赞叹,几百年来,他们就地取材,本着三人行必有我师的原则,在兵械制造这一方面卷起来了。
尽管早有耳闻,当薛韫知看着一个农户当场把一个耙子的头竖起来变成一杆长枪的时候,还是被深深地震撼到了。
巍山有许多矿山,薛韫知这里正缺材料。那些吃不饱饭的也别进山当贼了,都去挖矿吧。
于是该耕田的耕田,该收编入军的收编,该挖矿的整队编起来。
至于匪患,她眼下没有多余的兵力去压制,只能寄期望于风调雨顺、民各有所安,匪患兴许会跟着减少。对于那些势力庞大的贼伙,就故技重施,派人劝说招安。
安流问道:“这些事仅靠文书,一下子就能办妥了,大人何必亲费心力,浪费这么多时间,永州那边怎么办?”
薛韫知道:“若急着赶回永州,定是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你难道没有发觉,进入荷州以来,行事不像在永州时一样顺利了?若是现在不把这硬骨头啃下来,来日必然成患。”
安流道:“......的确如此。我听梅大人私下抱怨了好几次,说荷州人粗俗,不堪教化。”
薛韫知道:“你看,这就是她说的不对了。”
安流道:“哪里不对?”
“本末倒置,就是不对。”薛韫知肃然道,“梅慎之出身荷州,在永州教书多年、威望颇高,如今回乡后深感挫败,以为是荷州百姓庸俗不堪教化之故,如此以一身为纲常,以一敌众,不知变化。”
安流道:“我出身不比梅大人强多少,其实我很敬佩她,一路走到现在,都是靠自己。我若是没有遇见您,未必能有她的魄力,当年天下榜将我除了名,我可能就一辈子都走不出来。”
薛韫知:“一定要‘走出来’吗?”
安流张了张嘴,停顿片刻,仍道:“一定要。”
薛韫知点头:“那是我的狭隘了。”
“不是的,大人,你已经很为大家考虑了。”
“不然。我只是现在坐在这位子上,不得不这样做。”薛韫知揉了揉眉心道,“苏润莲一到荷州,很快就取得了那些匪民的信任,这倒是我学不来的。”
“......”安流表情愈发挂不住,“这有什么好学的。”
薛韫知摆了摆手,示意揭过此篇。
“永州那边有消息了没有?”
安流道:“顾凌霜占了上风,但毕竟是自家地盘,不能毫无顾忌,城中长老邀请他进城谈判,凌霜怕有埋伏,就还僵持着。”
“薛祁呢?”
“众说纷纭。但城内的消息说,他已经带着一队亲信悄悄逃出去了,怕是那些长老为谈判留的后手。”
薛韫知:“顾凌霜不通谈判之事,让他去追薛祁,其余的不必理会。谈判的事,让苏润莲去。”
安流眼神一转。“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