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乞丐
了摇头。人都走了,再念叨又有何用?这般絮叨倒显得自己放不下似的。

    少顷,她不轻不重地叹了口气,转念又想:回建安,未必不是件好事。至少能避开沙场刀剑,不必日日提心吊胆。只要防着那桓恂,他自己安安稳稳做个文官,

    其他不说,至少能保证留下一条小命。

    反正这太平日子没有多久,不时整个天下都会陷入混乱之中,打仗是迟早的事。

    而且,北邺这个被世家大族牢牢把控一切的王朝。他们那些掌权之人一手遮天,个个踩在底层人身上饮宴作乐。百姓如草芥一般被层层盘剥,民不聊生。

    她可是听琅羲说了,先帝想要打破被世家大族左右皇权的局面,而实行了七年的策试,今年不知因为何种原因,又被搁置到一边。

    寒门想要再上升做官的通道,再一次被遏制,只能通过顶级高门唯才是举,才能进入仕途。

    说是“唯才是举”,可谁人不知,“家世”才是入仕核心条件。任你旷世逸才,南州冠冕,家世不过硬,也是无用。

    羽涅身为上过学的学生,明白此番作为,分明是开历史倒车。

    也知不向前走,而向后走,向来不会有好下场。

    为了这样的王朝拼命,此刻在她看来,并不值得。

    她暗自想着,转眸不经意望见,一名路边衣衫褴褛跛脚讨饭的小乞丐。

    不过六七岁的年纪,却已学会捧着破碗向路人作揖,瘦弱得仿佛风吹就能倒。

    她见那小乞丐瘦骨嶙峋的模样,终是不忍,起身推门而出。

    来到门外,她走到小乞丐面前,蹲下身,从腰间掏了五两银子出来,塞到小乞丐手上:“这些银钱且拿去,好歹买些吃食充饥。”

    她不好意思道:“姐姐今天钱带得不多,改日你要是饿了,就去距城门七里外的灵宝观,会有人给你吃的。”

    小乞丐捧着白花花的银子,眨巴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连连弯腰道谢,脑袋几乎要点到地上:“多谢贵人,谢、谢谢贵人……”

    羽涅连忙伸手托住她,轻声道:“不必跟我客气,这些银子你可拿好了,路上莫要丢了。”

    岂料小乞丐定定地望着她片刻,随即低下头从手中取了一两银子,将剩余的还给了她,稚声道:“姐姐心善,可这些银子太多了。我娘亲说,平常人家赚钱皆不容易,所以我只拿这一点点就好。一两银子,足够我和娘亲买很多吃的。”

    羽涅闻言却是一怔,垂眸望着手里的银两,又抬眼对上小乞丐陷入眼眶的大眼睛,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亮得出奇,倒映着她的身影。

    忽地,她眼中涌上一股酸涩,摇了摇头,不由分说将所有银两重新塞进那双小手里。

    “你娘亲说得对,但…姐姐年轻力壮,会给人做法事,赚钱很容易的。”她摸了摸女孩儿的头:“这些钱你就拿回去,不够的话,再来城外灵宝观找我。”

    觉得单给钱似乎还不够周到,她转身从店里买了几个热气腾腾的肉包,又连忙让店家将今早刚出炉的烤鸡用油纸包好,一并塞到那孩子手里。

    小乞丐再三推辞,最终在她“强硬”的做法下,只能跟拿着无比贵重的宝物一样将银子跟吃食紧攥在手里,复又弯腰鞠了三个躬,才感恩戴德的离去。

    望着小乞丐走远的背影,羽涅心中沉甸甸的。

    店里的厮役,给她包完吃食后,两人都在门口站着。

    厮役夸她:“客官真是心善,难得见人给乞丐这么多东西。”

    他叹了口气,道:“这小丫头在这条街上乞讨有些时日了。早先还有不少好心人施舍,可后来要饭的越来越多。渐渐地,没人再给她吃的。”

    “是因为…一给她,就会引得更多的其他讨饭的前来么?”她猜测着。

    这厮役露出个无奈的笑:“小道长聪慧,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救一人容易,救成千上万个人可就难了。”

    “可总不能不救。”羽涅道。

    厮役回她:“现下世道荒凉,要饭的这么多,单凭道长一人这样的善意,恐怕…是救不过来的。”

    救一人易,救百人难。倒是话糙理不糙。

    她的善,在庞大的穷困面前,不过是杯水车薪。

    说罢,厮役回身进了店中。

    她望着那小乞丐远走的背影,对于之前的问题,不知为何,突然有了新的答案。

    为了一个腐朽的王朝拼命,固然不值。但若是为了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那就是无可比象。

    她深思着,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调:“萋萋……”

    她回眸,原是琅羲几人从刑场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