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招亲有世家的规矩,商家招亲也有自己的考核。
考核的内容于门外汉而言,并不容易。
有了这份答卷在手,宋郎君明日必会杀出重围,拔得头筹,成为钱家的上门女婿,前提是,“宋郎君,会认字吗?”
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听人问他这样的问题,公子的冷眼里下意识露出了被冒犯后的警告与孤傲。
钱铜明白了。
虽为武夫,郎君相貌清隽灵秀,一瞧便知是个聪明人,应该识字,“宋郎君今夜把这些背下来,明日便照着上面的答。”
“时候不早,我就不耽搁郎君记诵了。”钱铜把那张宣纸铺开,轻轻地搭在了他的胳膊上,弯身去提脚下的灯笼。
起身时脖子上便多了一把冷冰冰的青铜剑。
钱铜隔着灯火的光芒仰起头,夜色的映衬下,她浅色的瞳仁内没有半分恐惧,只溢出一片茫然来。
宋允执提醒她:“药。”
剑并没出鞘,钱铜继续起身,细弱的肩头把剑身挑到了一边,冲他轻松一笑,故作小声与他道:“我骗小公子的,郎君的蛊,暂时不需要用药。”
短短一日,小娘子已在他心目中留下了极为诡计多端的印象。
宋允执手里的剑,再一次抬起来压在了她脖子上,挡住了她的去路。
钱铜疑惑:“又怎么了?”
宋允执:“你是谁,此乃何处?”
此女利用幼童下|药,再放风给巷口的柴头,让他们陷入两难之地,从而主动投靠,后又以金钱引诱许下大饼,在他放松警惕时种下蛊虫挟持。
一套计谋,天衣无缝。
可见心思缜密,行事狡诈,既要将计就计潜入钱家,便不能让她看出破绽,他得主动问名。
本以为对面的小娘子又会耍花招,隐瞒自己的身份,却见其笑盈盈地回答了他,“我姓钱,单名一个铜字,今岁十九,属虎的。”
说完,颇为期待地看着他的反应。
她倒不必答得如此详细。
青年漆黑如水墨的眼眸沉思片刻,似乎捕捉到了什么,面色闪过一丝讶然和不容置信,抬眸朝她看去,“扬州四大家之一的钱家?”
钱铜点头,“嗯,郎君高兴吗?”
宋公子是个有自尊心的郎君,得知她是个财主,也没有要恭维她的意思,短暂的沉默后,倔强道:“我不觉得被人挟持,是一件值得高兴的好事。”
对此,钱铜无法反驳,“以后你就会高兴的。”他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一日之内他承受了太多刺激,钱铜怕吓着他,决定把最大的好事留在明日他旗开得胜之后再告诉他。
宋郎君没再说什么,默默地收回了铜剑。
这就对了。
他谋的是财,她正好有,能给他一片似锦前程,他没有理由拒绝。
钱铜喜欢与聪明人打交道,但她想了起来,还有一个不太聪明的,临时生出了个念头,转头看立在身后目送她的郎君,“我给宋小郎君找一份差事如何?”
不等他回答,“今夜就走。”
又道:“就这么决定了。”
从念头起来到执行,她不给人一点考虑的机会,似不屑得在他们身上浪费半点时间,把‘威胁’二字展现的淋漓尽致。
没等宋允执反应,她人已提着灯笼走到了门口,吩咐身边的婢女,“货运那头正好缺个记账的,宋小公子挺合适。”
一命攥在她手,简直肆无忌惮。
宋允执候在屋内,很快便听到沈澈由远而近的咆哮声,“我凭什么要去?”
“女贼,你别太放肆!”
“天已黑,我怎么走,路都看不清...”
“小公子不必操心这些,自有人为你领路。”扶茵把人押送到了门口,给了两人半刻的时辰告别。
沈澈“啪——”一声合上房门,咬牙压低嗓音对宋允执抱怨,“那女贼要给我派差事,她以为她是谁...”
说完气得在屋内打转。
“你当去。”待他冷静了一阵后,宋允执才道。
隔墙有耳,两人不能明说,宋允执隐晦道:“钱娘子既肯给你机会磨练,是你的造化,能当上账房先生,不是你平生夙愿?如今已完成心愿,何尝不好。”
弦外之音,沈澈自然听明白了。
他本次来扬州的目的,他没忘。
四大家横行这么些年,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推到的,今日歪打正着进了钱家,难得的机会,可...如此好的院子,他一夜都没住。
“她给宋兄安排了什么活?”还非得把自己支开,沈澈想起来,好奇问。
宋允执看了一眼被他搁在桌上的宣纸,对于她的目的至今没猜出来,只道:“答题。”
同为天涯沦落人,宋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