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乘历年的战绩里,添上了目前为止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无意将事情闹的满城皆知,只不想那瘸腿先生居然这般经不住小孩子捶打,愣是拖着残腿爬了出去。裴景乘有心将人拽回来关起门来,奈何体型悬殊不说,关键一群人好不配合,他号召着帮忙,却只有沈从新一早就心甘情愿的帮着他,其余人站的跟个树桩似的,看的他心里一团火。
他恨不得现在立刻就长出三头六臂来,首先固住了地上这个,在把这些人的脑袋挨个打开看看,是不是被浆糊糊住了。
丞相再有势力,他的孙子课堂动辄既打,毫无师德。而课上这些那个不是官家子弟,千金郡主,就算再排不上号的家族,团在一群,人多力量大的,还是占理的这一头,怕一个人干什么。
不过,他也稍微能给些理解,毕竟团结对于官场上的这些人来说,难如登天。
裴景乘即使提前得了口风知道皇帝会不容丞相作祟,还是要顾着自己的名声,咬牙也要把人带回来,否则这一传扬,自己真是要名扬天下的不恭不敬了。
他心里是不在乎自己是何评价,但活在世上,谁管你心里怎么想,所以关于面子上的很多事情多少还是需要被重视起来。
玩世不恭那都是性格问题,可若是扣了个不恭不敬,就是教养层面了。
可从来事与愿违。
——裴家小少爷当街暴打先生至残疾的传闻,在裴景乘被家人接回家后的一个时辰内,传遍大街小巷。身为主人公的他,还一无所知。
裴景乘被提溜去了祠堂思过,沈从新也完全不得探视。
他深知这件事处理起来错综复杂,自那日后的每天都担惊受怕的替这个为了给自己出头,而被立在风波里的好兄弟奔走打听。
他无时无刻不试图从父亲口中探查圣意,吃饭问,问安问,上朝下朝各问一遍,沈大人这个时候就会被他这个儿子烦的直叹气,回他“暂无结果。”
没法从最近的这个口里探出消息,沈从新一改每日盼父下朝的盼望劲,主动出击,约了几个曾经的同窗到家中,借着赏词的由头探听消息。
还真就打听到了有用的消息。
裴景乘打了自己先生这事传播的很快,真相除了裴景乘这个当事人,无人所知。人言以夸张到说其大逆不道,欺师灭祖,什么花样的都有,一个赛一个的真切,仿佛亲临现场。
其中有没有丞相的手笔,不得知晓,毕竟裴景乘的名声在外,不排除爱嚼舌根的喜欢博人眼球才这般夸大其词。
街头巷尾传遍时,宫中也没闲着。
丞相第一时间拖着身躯自称一把破骨头,跪在御书房前磕头为自己的孙子求交代,怎么惨怎么可怜的来。皇后为了自家弟弟,端了荔枝蜜赶来求见;邱南统领刚出校场,一身玄甲还没摘,听说了事情经过,也匆匆进宫面圣,发间一朵骑马振落于此的花无知无觉跟着。
三人高低层次,简单拜礼后,被放进去的有两,还是剩下个老骨头跪在那里。
没人知道御书房里都讨论了些什么,自二人从御书房离开后,皇帝不再见任何人,上朝时有人提起,皇帝就冷着脸退朝,转而去后宫直奔皇后寝宫。
据说那天丞相坚声不得一句话就跪死不离开,皇帝遂遣了大太监杨介去请了太医陪在一旁。
袒护之意很明显。
这件事,说小了是学生打了老师,理由不出,连问题都算不上。往大了攀,说到底太傅还是想做文章打压新皇的气焰,再搅浑水的讲一讲自己的可怜,拉一波中立的大臣站队自己。
一时水浑下,甚至都没人发觉,撇开了身份,九岁小儿暴打二八男子至残这件事,本身有多笑掉大牙。
所以,有关于朝堂威严的事,大概无论事情的过程怎样,结局皇帝也会颠倒黑白的保下裴景乘。风波过去,不过时间问题。
裴景乘不会有事。
像是一粒定心丸,安的沈从新那颗悬在头顶的心,滑到了嗓子眼。
这边在焦急奔走,裴景乘倒是心静的可怕。
他倒不是第一次进祠堂,却是第一次被罚跪思过在祠堂。罚跪思过本身也是个第一次。
满堂烛火,檀黑的牌位阶梯摆放供奉,四周是高墙,悬梁上刻着一长条的仙鹤飞天,微光只能从提前封死的窗隙挤进,摩挲了灰尘,没有一点声音,寂静又凄冷。
裴景乘莫名有些不敢面对牌位,许是因为刚做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
他抽了蒲团去了门后的角落里,后来才反应过来这不正应了那句“无颜面对列祖列宗”的忏悔话。
禁闭期间,他的一日三餐是由专门一个婢女送进的。老爷没吩咐什么不许同少爷说一个字之类的话,所以裴景乘说什么问什么她都会知无不言。
裴景乘待的无聊发荒,总故意拉长了用膳的时间,就为了拖着侍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