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那是你,你并没有骗过他。
苏润莲的脸色一下变得惨白。
薛韫知暗道不好,苏润莲在船上并没有听见那句,反而是她又揭了这道伤疤。
她轻咳一声,道:“我没有别的意思。”
苏润莲偏过头,似是不想看见她,眼垂下去,仿佛极力隐忍着。薛韫知急于换个话题,随意问道:“晚间议事你又不在,去哪儿了?”
她本意是想把话题转到公务上。苏润莲却答:“去山上救火。”
这下薛韫知又噎住了。
“整座山都烧成了火海,我一人救不得,只好在山下对着温先生的墓碑叩了几拜。士节的墓在半山腰上,火势太大,我上不去。”
一滴豆大的泪珠重重地砸在苏润莲的手腕上,薛韫知这才注意到,他手背上有一团烧伤的疤痕,呈乌暗的一片。薛韫知心头大惊,立刻抓过苏润莲的手来看。
苏润莲手臂缩了一下,但没拗过她。
他从手腕背面开始,往上一直延伸到小臂,满是深色的灼伤痕迹,像是烧掉了一层,露出褶皱的皮肤。
“无妨。”苏润莲抖动袖口将疤痕遮住,“见笑了。”
薛韫知起先以为那是他上山祭拜温华时所伤,但方才一摸,那些疤痕是旧伤,纹理早已愈合,生长出新的皮肉。她猛地想起,关于苏润莲在落霞关的死法众说纷纭,其中有一个就是放火自焚之说。
薛韫知抬首道:“明日我就安排人,去把山火灭了。”
苏润莲合上眼,一道反光在眼角隐隐闪烁着,一直垂目不看薛韫知。
她也无计可施,此刻只想叹息一声,但眼下情景,她叹气更会把忧虑传给眼前这人。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又想不出来。
苏润莲宁肯杀死昔日同窗也要站在她这边,她是高兴的,只是不能言。
曾几何时苏润莲最痛恨她的一点,便是她出卖朋友、致昔日同窗好友陈思下场凄凉,他为此而放了多少狠话,什么“我当初可算是看错你了”、“你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没有人比你更可恨”之类的,诛般恶语相向,言犹在耳。她知道照水青莲气急了也会骂人的。
许多人不相信温良谦逊如苏润莲会如此,纷纷指责薛韫知污蔑喷人。薛韫知也只有笑一笑,从不辩解,一般人确实没有这份殊荣。
今日风水轮转,杀死同窗的成了苏润莲,受人排挤、遭受无端指责而无处诉说的也成了他。
薛韫知起身:“春日乍暖还寒,莫要贪凉,你要是生病了,萧临还得照顾你。”
苏润莲勉强一笑,把衣襟拉得更紧了些。
次日,三路大军分别攻向荷州三郡,数日之间,已成燎原之势。
白璧城内,薛韫知带来的永州军队都已出动,余下大量的梁郡守军,薛韫知给他们换了一批新的将领,其中一半归梅盈举荐上来的人,但那些人多是书生不知兵,另一半则交给苏润莲统管。
某日,薛韫知途径兵营视察时,正巧遇见那位梅盈提醒他留意过的沈时,与几个高壮的山贼头领一起在苏润莲的军帐外徘徊。
不久,苏润莲亲自将他们接进了帐中。
薛韫知在外面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人出来,便先行离去。
如果说梅盈和这群山贼完全不对付,苏润莲倒是能与他们交谈甚欢。虽然梅盈出身在荷州的贫苦农家,而苏润莲是相府公子。
十二年来风尘,能改变许多事。
薛韫知实在是很好奇,苏润莲在落霞关消失以后,到底去了哪里、经历了什么事。只是苏润莲不愿提起,她也没找到问的理由。
在苏润莲主张把几支山贼编入步兵队时,梅盈跑来官府告状激烈反对,沈时也冒出来自鸣不平,薛韫知中间两头安抚,头疼了一整天。
又过几日,安流等人凯旋归来。
薛韫知不许大张旗鼓庆功,只在郡守小院里摆了一桌酒,供他们自娱自乐。她就在隔壁处理公务,听见有人喝高了,声音越来越大。
“祭酒大人也给我们讲讲吧,不然以后荷州的兵都不服我们,被那些贼人抢了风头,可就完了!”
“是啊,祭酒大人,我们都没读过书,就连安将军也只读过两年......哎你不要打我头。那个沈时嘴上抹毒了一样,嘲讽我是愣头青!”
梅盈听起来还算清醒,沉甸甸地道:“我亦不通军旅之事,有时候我倒觉得,那个沈时好像比我更有本事,我就算费尽口舌,也比不了他一句话千呼百应。”
“祭酒大人,您别喝了,那个小毛贼的话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安流道:“荷州新征兵上来的大多是些粗人,有些人认主子,不认理;还有些人只讲利,不讲情。我们这些人中,既没有荷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