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重秤


    蒋修坐上沙发时抽走一个靠垫,眼神示意商越川坐他边上空出的位置。

    商越川没吭声,理了理裙摆,自然而然落座。

    程章笑眯眯地打招呼:“商小姐原来是浙江人,好好好,浙江是个好地方。”

    商越川嘴角礼貌性地勾起。

    她父母以前在轻纺城门店接待客户,打听到客户的家乡,开启话题的标准句式就是:“某某城市是个好地方。”纯粹是句客套话。

    蒋修主动邀请商越川参加,他比平日体贴。即便商越川语言不通,也没让她受到一分一秒的冷落和尴尬。

    有朋友上前交谈,蒋修先侧头给商越川言简意赅做翻译,让她知道大概话题,不至于落单。

    商越川有种错觉,好像她和蒋修是真正的朋友。

    心情放松下来,她开始研究桌面花花绿绿的酒水。扫了眼,蒋修和程章喝的都是小玻璃瓶装的啤酒,包装朴素到只有手写的编号和酿造日期。

    程章笑道:“这家酿酒厂的啤酒呢,外面是买不到的,只供给亲友和长期合作的私宴渠道。商小姐,你尝一尝。”

    蒋修问她:“会喝酒吗?”

    商越川的家乡盛产花雕酒,她表示略能喝一点。

    据说这家私酿啤酒,使用阿尔卑斯山区的深井水酿造,传统低温发酵,不含任何工业添加物,最大限度保留原始麦像的纯净口感。

    商越川抿一口,琥珀色液体相较于其他啤酒,焦香气更足,苦味也更浓。在她印象里,啤酒度数向来浅淡,而眼前私酿啤酒的酒精含量,令她从喉咙辣到耳尖。

    正想放下瓶子,一错眼,莫名和蒋修视线交汇。

    心脏也辣得增速半拍。

    商越川移开眼神:“……挺好喝的。”

    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程章赞叹:“嘿,有品!我最喜欢这家私酿,就是一直弄不到。”

    商越川给自己挖了坑,只能抱着啤酒喝完。

    客厅与开放式厨房相连,岛台前,厨师身着白色制服,有条不紊地铲动平底锅,烩制一大份地道的勃艮第菜,红酒炖牛肉。

    商越川没吃晚餐,胃突然被啤酒灼了一下,却没真正饿的感觉。许是摄入了较高浓度的酒精,亦或最近法餐吃得有点厌烦,她对岛台瓷碟里的食物提不起兴趣。

    法国人真心实意热爱派对社交,聊起天来没完没了。

    商越川到了睡觉的点,头晕乎乎,眯眼看蒋修,眼前出现了好几张蒋修的脸。她趁此机会,提前道别回屋睡觉。

    待在卧室非常安心。

    毕竟今晚的蒋修也有点令人头晕。

    -

    商越川一觉睡到凌晨三点,嗓子干得冒火星。

    什么私酿啤酒,该不会是假酒吧,后劲比五粮液还足。

    门外的音乐声已然停止,聚会不知结束于何时。商越川迷迷糊糊起床,小腿一软,咚得重重摔跪在床边,惨叫声随即穿透整栋房子。

    楼上,蒋修还没睡,听到动静立刻动身下楼:“商越川?”

    商越川的回应很快传来:“喊我干嘛?”

    嗓音带着些微神智不清的拖沓娇气。

    蒋修放慢下楼步伐,打开夜灯。

    商越川左腿摔疼了,一瘸一拐,以很滑稽的姿势在客厅找东西。

    蒋修问她找什么,商越川不理会,兀自从储藏室里扒出一张体重秤。她颤颤巍巍立上秤,看不清数字,弯腰抱膝蹲在电子秤上,眼睛贴近显示屏。

    “我瘦了。”商越川摇摇头,“才来法国几天啊,我就瘦了。”

    蒋修想伸手拉商越川的手臂起身。但她穿了一条睡裙,手臂肌肤裸露,不合适直接触碰,只能好言相劝:“起来,电子秤不平稳,容易摔倒。”

    商越川依旧埋在膝盖前摇头。

    蒋修:……

    有时真的很想发一点火。

    “天天吃法国菜,我都吃腻了,”商越川脸埋在膝盖上,声音显得闷困,“蒋修,你答应租房给我,为什么不准我用厨房?还以为你厨房坏了呢,可今晚厨师分明用得很好。”

    蒋修倒不是怕油烟或其他原因。

    单纯怕噪音。

    他起床晚,对睡眠音量要求极高,租客白天在家弄食物的动静会干扰他休息。

    商越川悲伤地盯着体重秤数字:“真的瘦了,可怜。”

    蒋修:…………

    深吸一口气,才忍住拎起商越川并把她扔回卧室的冲动。

    他单膝矮下身,视线与抱膝蹲在体重秤上的商越川齐平:“厨房准许你用。现在回卧室,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