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着地图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比上好的暖玉还要漂亮。那双手的主人在晦暗的天光里将地图抻展、倾斜,地图中的积水尽数流下,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好似他不是在疾风骤雨的野外研看地图,而是闲坐庭前自在围炉煮茶一般。
谢行舟拂去地图上阻挡了他视线的落雨,手指微微颤抖。地图上群山连绵,密密麻麻的红色点标注的是北溟部族的防御阵法,紫色圆点是毒物,黑点是禁地。
蓑衣能挡的雨有限,下半身早就湿透了,雨中人却全无所觉,一队身形高大、气势逼人的禁军暗卫沉默坐在马上抓着缰绳,只等着为首之人下令。
前列为首的两匹骏马紧挨,前路泥泞,后路坎坷,谢行舟探过身去,靠近李昭沉让他看自己手中的地图,指着其中一座山峰道:“天晚了,正好摸黑从轻壤峰穿过去,虽然密林深重,但横穿此峰,可以避开往和脱部必经之路上的数十个部落。”
李昭沉摸了摸怀中周灵修的头,与他不谋而合,点头道:“可以,就这么走吧,等前面那些部落反应过来防御阵已破,定会通知后面的部落加强防御,我们没有时间再慢悠悠破他们的阵了。”
自丰稔货行拿到地图后,钟夜与李昭沉和谢行舟彻夜研究,禁军暗卫也早早做好了准备,万事俱备,一行人马不停蹄进了阴山,如今在山中已有两日了。
阴山外围的部落大都与世俗相交,部落的防御只是人力,没有用秘术,禁军伪装成商人分而化之,借道不是难事。
再往里行了些,大部分部落周围已经有了暗阵和毒阵,一路破阵而来,饶是禁军中的精英也难免疲倦,方才经过寄居山崖的朵绒部落,对方竟然在崖壁上布了蜂阵,地图上有标注,于是他们便各自点燃塞伦奇送来以作遮掩的过路香小心翼翼从其中穿过。
却不料,快要出阵时天上落了一阵倾盆大雨,雨水带走了过路香的味道,蜂阵中的毒蜂嗅出了不属于北溟族人的陌生气息,冒着暴雨四下齐飞寻他们的踪迹,黑压压的一片毒蜂遮天蔽日,声音也大的似要摧折山岳一般。
要禁军杀人那是如砍瓜切菜一般小菜一碟,可要是对付毒蜂,只能拼命往外撒药,一群人一边拼命逃命一边把手头的药挨个试着撒,都只能阻片刻却不能彻底摆脱。
没法子,谢行舟一边跑路,一边抽出张火符甩过去试试效果,暗黄的符纸飘荡在雨幕里,不仅不落地,反而有灵性般直冲蜂群而去,相触的一刻,如同干柴放进了烈火堆里,轰隆一声,天空中霎时燃起一片橙红的火光,而后又迅速被大雨浇灭,冒出阵阵浓烟,死掉的虫子扑簌簌往下落,没死的翅膀也都烧没了,只剩下身体在地上扭曲扑腾,浓烈的烧焦气味弥漫口鼻。
禁军中有名医药精英连意,闻到那味道后连忙呼喊:“屏息!有毒!”
谢行舟闭了气,吆喝燕七一起又甩了几张符,终于把那蜂群给阻了大半。
一群人还没喘口气,那毒烟又迫近,只好堵上鼻子策马疾驰,直到还未被点燃的群蜂群被烧焦的气味迷惑了方向,嗡嗡在原地打转,毒烟的味道也淡的基本闻不见后,他们才缓下马来商量接下来的路径。
李昭沉同谢行舟将路径一锤定音,便调转马头,向着轻壤峰密林深处行去,禁军的人坠在他们四周,呈拱卫状将李昭沉、谢行舟和周灵修护在里面。
队伍前段开路砍树的、队尾善后掩藏行迹的动作迅速,配合天衣无缝,晦暗的天色透过高大乔木和攀缘藤木的层层过滤过滤,失了最后的光亮,天地四野间除了雨打落叶的飒飒声,再无一丝响动。
滂沱大雨经过林木的阻挡,也小了不少,谢行舟摘了遮雨的斗笠,抹了把雨水,方才在雨中疾驰时,渗下的水迹从额头流下,他眉骨立体高耸,那些水便全顺着眉尾沿着侧脸流进了衣襟里。
火把的光只能照亮一人一马的范围,他们趁夜潜入,自然越不引人注意越好,是以只有队头和队尾两支微弱的火把。
李昭沉就着微弱的火光看谢行舟,他白的像一尊琉璃菩萨,冰肌玉骨,眉目不染纤尘。
察觉到身侧的视线,谢行舟扭头扯起嘴角朝李昭沉笑了一下。
是个很轻的、安抚的笑。
落在他玉白的脸上,如同鲜艳花枝上一只纯白无瑕的蝶,又如同九天之上的仙人临渊垂眸时露出的慈悲。
骏马在湿泞的密林间踩出一片闷声,李昭沉将缰绳递给周灵修,低声嘱咐下属:“钟夜,你来接替。”而后脱出马镫反踩一脚,骤然如电般,借力跨马而过。
他一跃而起正正好要落在了谢行舟后面时,背后几乎毫不可查的破空声传来,
咻——
泛着寒光的蓝色箭矢直冲李昭沉而来
轻微的响声还不如江南桑户豢养的春蚕吐丝的声音大,却被人敏锐地捕捉到了,李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