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迷路
,尚未吸过人血、掠过钱财,所以我放走了他,不然你以为就靠一个慌慌张张的乳母,有本事从我眼皮子底下潜逃?”

    “以恶制恶,不过徒增世仇,杀戮一旦开始便永无止息。若彻底消弭仇恨,唯将所有同气连枝的世家大族赶尽杀绝,可那又要杀多少人呢?”

    “那孩子要寻仇,也是二十年后的事。二十年足以让大虞改天换地,那时我该做的都做完了,活也活够了,他若有本事杀得了我,必也是个英雄,没什么好说的。”

    “你……”

    明知不该再徒劳地争执下去,各有一套准则的人,谁也无法说服谁。

    但沈荔还是深吸一口气,凝望着少年漆冷的眸,不卑不亢道:“我不想与你争执柳氏是否有罪,但《周礼》断狱尚需‘三刺’②,无论皇权抑或世家,都不该凌驾于礼法之上。因为没有人能永远是对的,你亦如此。”

    “礼法?柳氏包藏祸心时怎么不讲礼法?盘剥百姓时怎么不讲礼法?本王领兵前去问罪时,那些手持刀弓负隅顽抗、敢与朝廷抗衡的数百私兵怎么不讲礼法?”

    萧燃扯出一抹讥诮的笑来,几乎步步紧逼,“你以为学几句礼法,就能让他们将吞并的钱粮吐出来?你以为讲讲道理就能让北渊的铁骑放下屠刀,念念经书就能填饱那些饿得像狗一样满地爬的百姓的肚子?醒醒吧,沈荔,你那套只能骗骗自己,救不了百废待兴的乱世。”

    他道:“本王这样的恶人,信奉的就只有以牙还牙、以杀止杀。即便将来犯事的是你沈氏,我也绝不容情!”

    背脊抵上潮湿的石壁,阴凉之气顺着背脊攀爬而上。

    耳畔是水流跌碎的轰鸣,水雾一阵阵拍打她雪白的脸颊,但她依旧站得笔直,纤柔的身姿宛若雪竹不肯折节。

    “杀戮的确是重置棋局最便捷之法,战平乱世,仁治盛世。”

    沈荔无法告诉萧燃读书明礼具体有何用,无法说清自己为何要在这个信奉权势与拳头的世道坚守礼法,但……

    “但笔墨之间,有屠刀杀不死的东西。”

    山风似一只轻巧的雀自二人间穿过,撩起一缕潮湿的发粘在她润泽的唇上。

    萧燃望着她那双清凌凌的眼,只觉昨夜梦中那只极具破坏性的兽又在蠢蠢欲动,叫嚣着要冲破什么,撕毁什么。

    “好,好。”

    他后退两步,深深看了她一眼,单手抓住鞍鞯翻身上马,一扬马鞭消失在花木深处。

    萧燃直至冲出密林,回到蜿蜒的山道上,方吁地一声勒马停身。

    疾风自耳畔呼啸而过,吹散那股不知是恼是躁的热意,而身后并不见沈荔的身影。

    我这是在干什么啊……

    山道上,萧燃捏了捏眉心:明明是带她散心讲和的,好端端提什么柳氏?疯了吧?

    我这是在干什么呢?

    瀑布下,沈荔也在想:明明她今日唯一的苦恼,只有袖中那条烫手的抹额而已啊,无端端的较什么真呢?

    萧燃置气走了,现在她得赶在太阳落山前,一个人走出密林。

    不过问题不大,她还有马。

    如此想着,沈荔朝那匹在山涧旁悠闲吃草的赤晔走去。谁知那马见同伴不见了,急着归厩,不待她踩稳马镫便尥蹄狂奔,一溜烟儿蹿入林中不见了。

    沈荔堪堪扶着石壁站稳,满眼的不可置信。

    抬眼一瞧,哪里还有赤晔的身影?

    不过问题也不大,只要顺着马蹄踏过的痕迹原路折返,找到山道,便可顺利返回营地。

    沈荔定了定神,抬手小心地拂开枝叶,沿着那些被马鞭挥断的灌木丛踉踉跄跄朝回走,还要小心衣裳不要被沿途锋利的断口割破。

    但很快,低矮的灌木丛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参天林木,萧燃留下的最后一点痕迹也随之消散不见——

    或许痕迹是有的,譬如隐藏在腐叶下的马蹄印,可惜她是个没有半点野外阅历的读书人,自然也就发觉不了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

    更绝望的是,她有个十分不好的习惯:只要有人带路,她便永远不记路。

    因此她除了不擅长认人外,还十分不擅长认路。

    书上靠枝叶疏密来分辨南北的方法,实际运用起来并不简单,因为林中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紧凑的枝叶,而夕阳的余晖正在逐渐收拢,林中天黑得格外快。

    去水源边,沿着溪流的方向朝下走,或可以回到营地。

    然这个想法在她于林中转悠了两圈后不得不放弃,因为……

    她彻底迷路了。

    夕阳摇摇欲坠地挂在山脊上,仿佛一不留神便会滚落下去,收起全部余晖。

    萧燃并未走出太远,从瀑布下驭马至路边只需一盏茶的功夫,再走上一盏茶,便可望见营地的草坡。

    但等了半盏茶的时间,沈荔还未跟上来。

    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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