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沿着湖边的小径往上,早春的嫩绿就越发明显起来,她心情看上去不错,一路往湖边的弃婴塔中去。
这一次回来就可以把她们全都带走了吧?
刚刚出生就被溺死、摔死、砸死、掐死、遗弃的女婴,没有名字,变成鬼之后无知无识,在凡间勾魂的阴差感知不到她们,寻找不到她们,她们在命簿上微薄得像是一粒尘土,持卷的人手一掸便不知会被遗失何处。
最终在何处出生,就在何处陨灭,最终在何处消散。
这不公平。
婴魂生怨,这些怨念就像是炙子下的火舌,让她们被迫生出神智,在还没有感知到这个世界上的美好的时候就对这个世界生出怨怼,进而作恶、危害,循环往复,恶性循环。
这些年来邬稞一直试图将她们带回地府重新投生,但是尴尬麻烦的是,这里的孤魂不止是这些女婴,还有湖中那些被邬稞杀死、没有处理干净的邬氏族人。
民宿老板讲的那个故事和当年的事实大差不差,只是有一点,当年参与杀害邬氏族人的不止溺死后化为厉鬼的新娘,还有弃婴塔里的那群婴灵。
邬稞和婴灵,都是主谋。两拨主谋,前者是过于离奇的非正常死亡,后者是黑户,上面下面不注意探查不到,故而杀生的因果没有附着之处,既不能记在婴灵们头上,不知道为什么也没记到邬稞头上,故而成了一桩无头案。
虽然地府不作为已经几百年了,但一旦数量如此庞大、怨念如此深重的婴灵渡过忘川,事情闹大了,地府也绝不会坐视不管。
到时候邬氏的事情就瞒不住了。
邬稞无所谓一个人担下来这些因果,但是那些因果一旦落到那些婴灵身上——那别说再投生为人,虽不会被泯灭,但那地府的刀山火海里总是要走一遭的。
故而邬稞只能将自己的尸骨镇在此处,镇住那些她们一起杀死的邬氏的鬼魂,这几十年来,她若是得了空当就往这里跑,既然一次性带不走,那她就一个一个度化,一个一个带,只要她不消散,就不会放任这弃婴塔中还有一个婴魂。
昨夜听了令狐双的那一番话——酆都之间和此处撕裂开了一条口子,无数的恶鬼从地府来到此间,只要让那些婴魂和被捕获的恶鬼混在一处,便有混入地府的可能!
只要能进地府,那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
她检查过上一次来这的时候布下的结界,一切完好,那些怨气没有外漏,最后用骨刃将已经荒废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弃婴塔前的杂草和树枝斩干净,推开那扇紧闭的石门,却瞳孔一缩,顿在那里。
“啪嗒——”
手里的骨刃掉到了地上,一阵凉风吹过她长裙的裙摆——那下面空空如也,并不见小腿、踝关节和脚,只留下能看见血痕干涸、碎骨惨白的膝关节。
弃婴塔内,静得吓人,那些往日只要她一推开石门就会蜂拥道她身边嬉嬉笑笑的婴灵……
不见了,一个都不见了。
邬稞掐诀探查,一遍一遍探查,没有任何的回应。她们去哪儿了?消散了吗?还是……被什么东西湮灭了?
一遍又一遍,邬稞四下探查的眼睛因为消耗了太过法力留下了两行红黑的血泪,终于,她发现了一丝浑浊的、强大的、妖的味道。
邬稞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塔中回去的,觉得那那段留着碎骨头的膝关节刺骨一样得疼。疼得她的脑子都不能思考,整个人都是混沌的状态,眼前的一切都和记忆里那些痛苦的不堪回首的记忆和走马灯一样浮在眼前,她几乎不能分清。
只知道她跌跌撞撞跑到自己当年埋骨的坟前,试图用手将自己的骸骨挖出来时,是令狐双拉住了她,抱住了她,轻拍着她颤抖的肩膀,抹去了她脸上的血泪。
“不要着急,发生什么了?”
“双姐……她们不见了……有妖的气息……不见了……她们……有妖,大妖、戒备……对!戒备……”
她语无伦次道,眼前恍过令狐双关切的神色和祝好脸上的惊慌,意识就在将要解离的界限上紧绷着,她用骨刃去掘那些泥土。
苏况和祝好两个在旁边有些无措,只能听她所说的先行戒备,直到一柄骨刃将一块板结的泥土翻开,一个白森森的骷颅暴露在空气之中。
邬稞唇角勾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双手将那个骷髅捧了出来,紧接着是椎骨、肋骨、髋骨、股骨……
一副带着泥的骨架被摆在早春嫩绿的草里,膝盖之下空空如也,没有胫骨。
邬稞摸了一口嘴角溢出的血痕,嘴角的笑容抽搐着,将手中一对骨制匕首放在了胫骨的位置。
这具尸体完整了。
还没等祝好捋清楚当下的情况,顿时悲哭四起。
祝好眼看着空气似乎都滞涩在了一处,湖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