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翟玖有点印象了,说起来这座山的由来还和翟闲有关,那是她还不叫翟闲,而是生于混沌、长于雪山、宝顶之上的先神暇时。
那段在雪山神殿时的岁月已经模糊不清了,依稀记得先神暇时还没将化出双腿的术法掌握熟练,在昆仑山的瑶台边打盹,翻身时尾巴不慎将先神玖莳花用的一抔细土扫落凡间。
无意之举,勾出一串因果。
那抔细土落入凡间,积土成山,名巫山。
本来也没什么大事,昆仑是仙山,灵气馥郁,从昆仑上头坠下的泥土也是沾染了仙山的道韵,灵气要比下界的土木、比那一处水源丰盛许多。滋养万物,岂不美哉?
然而这抔土坠落到下界堆积成山之后,阻断了一道水源。水源下游有一片水域,是一条开了灵智且颇有些道行的黑蛟的洞府。
巫山从天而降,阻断了这片水域的源头,这下好了,这片水域变成了死水,依托这片水域修行的蛟自然就没有的灵气的来源,修行滞涩,据说本来修出人型是临门一脚的事情,这下让人……啊不,让蛟卡门槛上了。
还是卡的裆——这蛟就下半身化出人型了。
天尊啊,要是没有巫山这劳子事情,百年之后这片水源也总会干涸的,那条小蛟有没有仙缘还未必。到底是这蛟好高骛远,基底还没有夯实就强行化形,这下好了。
但凡他是先化出上半身——也不至于光着身子到巫山顶上讨说法的时候,那么不体面。
不体面,真的是太不体面了。
原本先神暇时是不想搭理这件事情的,然而无奈这蛟一口就咬死是巫山断送了他的化龙的可能。
这黑蛟有些无赖,还有一桩锲而不舍的坏处,他一连好几个月就窝在这巫山顶上不走了,一天天的两眼一睁就是骂街,骂累了歇,歇好了继续骂,硬是一个字都不带重复地一口气从三伏酷暑骂到了三九祁寒。
牛而逼之。
“他咒骂的那些话倒是新鲜。”
昆仑雪顶常年不见生灵的迹象,两位先神在此处修行难免不会觉得孤寂,没有见过这样生动鲜活的小妖,先神暇时觉得有意思,便想着下去瞧瞧。
既然先神暇时去了,那先神玖岂有不同行的道理?
于是在某一个冬日,晴雪,等到这黑蛟叉着腰站在山顶上骂骂咧咧完了准备中场休息之后,两位先神从天而降。
*
“你本就仙缘缥缈,何苦如此白费工夫,多生怨怼?”年轻俊美的神君抱着臂站在云端,高高在上,歪着头饶有兴趣地望着他。
“你是什么人?”黑蛟语气不善。
“你不需要知道我们是什么人。”
“你凭什么说小爷仙缘缥缈?”
“不过观自然运转,得预言推理……”先神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听见那黑蛟小妖呸了一声。
“呸,你说我没有仙缘就没有仙缘啊?什么人啊放屁这么臭。”他是妖兽,且是主水的大妖,暴怒之间天边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至。
雨线落下,被伞面轻轻抚开,先神玖不知道从何处变出一半花哨的伞,撑着银白的伞骨,为先神暇时遮雨。
“不过预见了你的未来。”
“小爷让你看了吗你就看?!”大蛟怒目圆睁,要引雷劈他二人,“傲慢无礼的家伙!你说我没有仙缘就没有仙缘啊?”
神君挑眉,似乎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还真是新奇。
“测算之中,你的命数的确如此。”
“去口口的瞎口口乱算,你们懂个屁!!!山都压下来了再口口的算,小爷有个屁的仙缘!!!”那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先神暇时漆黑的竖瞳,似乎要盯出一个洞来。
紫色的雷电轰轰烈烈劈了下来,乍一看气势磅礴,然而还没等落到那花哨的伞面上,就消匿得无声无息,黑蛟瞠目结舌,见对面二人实力恐怖如斯,更加加深了断流和眼前这二人脱不开关系的想法。
黑蛟挺了挺胸脯,怎么着的也不能输了气势,面前两人固然强悍,难道他这条已经化形了一半,未来化形之后距离化龙只剩下一步距离的黑蛟就不强悍吗?真要说起来,他和他们两个相比,不过是少一身衣服而已。
这么想着,黑蛟更自信了,更有气势了一点。
在能感觉到极度对自己不利的条件下还能对保持极大的自信,不管前方的敌人是多么强悍,都不否认自己的实力——这是很有意思的一点。
如果巫山满山的生灵没有被迫看大半年他的光屁股蛋子的话,这小黑蛟此刻的气势应该更足。
“无礼。”先神玖微微抬手,随手扬起一阵罡风将黑蛟掀出去不知几何。
“你们果然是天上来的!”他睁大了眼睛,恶狠狠咬着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