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见他。”许野汶很会咬字,程纵听在耳朵里,寒在心上。他是一个掌控欲很强的人,从零零一出现的时候,程纵就知道了,只不过那时的程纵还很稚嫩,他们两个幼稚的很合拍。
程纵解释说:“下雨,车胎爆了,碰巧遇到他,他帮我换车胎。”
“那么,为什么不打给我。”许野汶的情绪又被敛起来,克制隐忍,这让程纵觉得他是在选一个合适的时机爆发。
程纵知道从此刻起,他说的每句话都不能显得推卸责任,许野汶弄得他很紧张,就像在扫雷。可是程纵并不讨厌这样的感觉,程纵自己想想就要笑,他讨厌生活凌/虐他的神经,可是他喜欢许野汶这样对待他,如果许野汶不在乎他,只是为了彰显自己的控制欲,那么程纵一定会像一个刺猬扎的许野汶千疮百孔。显然许野汶没有那么强硬,程纵看穿许野汶,就像看穿多年前在逼仄平房里埋头苦读的许野汶一样,他们都对彼此知根知底,毫无隐瞒。
怕麻烦你,和怕你担心,都会让许野汶揪住小辫子,程纵叹了口气,说:“今天帮我换车胎的不是邢可行,你就不会这样是不是?”
许野汶神色冷凝,对程纵的态度好像是恶劣,不成熟,快三十岁的人了,还用这样的口吻说话,“你会比我好到哪里去,设若角色互换,你知道发生这样的事情,怕是连夜收拾行李搬到另一个城市去了吧。不是吗,程纵。”
听听听听,无事老婆有事程纵。程纵面对许野汶的质问,一面腹诽,一面还能游刃有余的做出回答。“那是很久以前,我现在才不会这样。”程纵为自己解释。
“很久吗?”许野汶又开始翻时间这本旧账,找到彼此空白的五年,在上面乱涂乱画,是他的特长。“能有多久,两年前的元旦你还在跟邢可行跨年,去年元旦他在酒楼吃你烧的菜,不要告诉我普通朋友也能做这种事,当然可以,但普通朋友不会抱着吉他在楼下表白。”
程纵怔住,他不知道他没有留意过的细枝末节许野汶全都知道,他以为过去的五年,他们都没有参与过彼此的人生。命运给他们划了一条界限,程纵中规中矩的在线的一边踽踽独行,不像许野汶,横冲直撞。
“我要是不出现,你是不是准备答应他了。”
程纵刚要开口,许野汶严厉道:“不许撒谎,撒谎我明天就丢工作。”
程纵傻眼,真不敢糊弄许野汶了。许野汶是要他的解释吧,许野汶比任何人都在意那五年程纵为什么不出现了。毕竟,当初是程纵像第二条影子一样渗入许野汶的生活,侵蚀许野汶的底线,动摇许野汶的意志。最后在许野汶拨出那个看似示好的电话以后,程纵反而消失了。许野汶总在程纵这里滑铁卢,几乎成了常败将军,他有预感,如果他不出现,程纵会答应邢可行,即使不是今年,也有可能是明年。即使不是邢可行,也有可能是别人。事实就是如此,程纵是一个很能将就的人。
“我不喜欢他,我只喜欢你。”程纵给出了一个狡猾的答案,看似是对许野汶的问题做了回答,实则不过另一种层面的回避。
许野汶现实道:“喜欢也不能当饭吃。”
程纵:“精神食粮也是粮。”
“好,”许野汶较真儿道:“你遮掩什么,直接告诉我你接了邢可行一根烟,很难吗?”
程纵坦诚道:“很难,邢可行跟烟应该都是你的禁区。”
许野汶直直的望着程纵,程纵洗完还没吹的头发柔顺的垂下来,有几分当年的影子,七年,两千五百五十五天,时光就这么人给过掉了。程纵稚嫩的轮廓被打磨出了棱角,眉宇间有流年雕刻的忧抑,这是无法隐藏的东西,人不可能一辈子无忧无虑。
“我不想骗你,我可能没办法生育。”程纵这句话说得尤其沉重,这样性质明显的话让他对自己的性别又产生了怀疑,他是许野汶的女人吗?他感到别扭,不痛快,仿佛他跟许野汶又从汪洋大海流入了玻璃鱼缸,他们之间隔着一层玻璃,他向许野汶游去,反而屡屡碰壁。他不停的撞啊撞,后来发现只有他在玻璃鱼缸里,许野汶身处大海,他们于是拥有了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因为内心深处的玻璃鱼缸,他变成了一条观赏鱼。
还是想去有海的地方吗?程纵苦笑,打不破玻璃鱼缸,他这辈子都没有办法跟许野汶汇合。这就是这五年不去找许野汶的原因。
“你还觉得我是在在乎这个吗?”许野汶听见自己牙齿搓出的声响,他的血液像在倒流,他要用好大的力气才能维持一份体面。爱又让他不体面了?许野汶下意识否定。他也可以钓着程纵,间或对程纵使用冷暴力,让程纵知道害怕。“我是要你在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