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院墙外种着栾树,还有零星几颗国槐。程纵每次仰头看大道上笔直的树木,就会想起有一年随叶华伟去两广地区,街上的榕树,光是一株就能‘遮天蔽日’。层层密密的枝叶让人不由得感慨榕树确实可以独木成林。程纵孩子气的碰过它旺盛的气根,触感有几分普通,又沙沙拉拉的叫他难忘。
程纵提着从医院附近买的水果,进到住院部,沿着楼梯口就开始往上爬。怪高的,得去到七层。程纵来之前也没跟叶华伟打招呼,他敲病房的门,旋即推开。叶华伟住的是三人间的病房,里面有一个老头,还有一名青少年,叶华伟的年纪巧妙的介于两者之间。这三个人平常会讲话吗?程纵好奇间,觑到叶华伟病床前白发苍苍的老人,他有些肥胖,面色红润,见程纵来就起身出去了。再也没有回来。程纵扭头看了两眼,叶华伟说:“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程纵把水果放进底下的抽屉,从里面拿了三个苹果出来,去到走廊尽头的水池,水池在洗手间的外面,程纵洗干净苹果,进到屋里,三个病患一人一个。
叶华伟没接,叫程纵放桌上。程纵显得毫不在意,他没有给叶华伟带饭,叶华伟真不吃他做的东西,这不是说他做的不好。程纵刚学厨的第一年,叶华伟天天吃他做的菜,说他咸了淡了甜了酸了,程纵就是在叶华伟的挑剔中一步步走到今天的。
“刚才哪位是谁呀?”程纵忍不住打听,叶华伟身边除了干饭馆的伙计外,程纵几乎没有见过他的亲人。他光棍一根,程纵疑心那是不是他的父亲。
叶华伟的目光落到窗户上,窗外瓦蓝瓦蓝的,他的声音格外的沉,说:“那是我师傅。”
程纵瞪大眼睛,惊道:“那不就是我……”
叶华伟抬手让他别说,程纵这么迟钝的人也品味出了其中暗含的隐晦,他当即按下不表。病房很快热闹起来,那两个人的家属也到了,家常话个不停,显得程纵和叶华伟有些不熟。
程纵向来不跟叶华伟讨论他的病情,一般是住院,观察,出院,药不能断。叶华伟饮食要很清淡很清淡才行,他再也没办法帮程纵试菜了。
程纵在他跟前坐了会儿,给他讲酒楼里发生的事情,叶华伟偶尔说两句,后来看他乏了,程纵就走了。
下午,下起了雨。程纵从医院出来,走到立交桥下面,车胎突然爆了,他想他真是有点倒霉,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车打着双闪停在路边,那会儿许野汶跟曹青萍在看今天最后一套房了。这儿离邢可行家倒是近,程纵知道邢可行住址还是有一次叶华伟进医院,程纵给叶华伟安置东西,碰见的。
给程纵几个胆子他也不敢联系邢可行,给许野汶知道就太要命了。程纵翻着通讯录的联系人,大拇指把按键按的啪啪响,翻了一圈,还是决定下去买把伞,转一圈看看有没有汽修店。
要么说无巧不成书,程纵淋雨去超市买了把伞,门口避雨的功夫,就碰见邢可行了。自从上次邢可行跟他表白失败以后,他们基本没有再联系过。程纵看见邢可行反而没有不自在,他跟邢可行打了招呼,两人一并站在檐下。邢可行给程纵递了支烟,黄金叶。程纵犹豫了一下,接了,不过没抽。虽说他想要小孩,但能不能怀上还不一定,也就没那么谨小慎微。
邢可行吐了个烟圈,说:“又来看你师傅。”
程纵点头。
“没开车?”
程纵摇头。
邢可行乐了,说:“难开金口啊。”
程纵咧嘴一笑,回说:“我车胎爆了,这附近有汽修店不?我没备用轮胎。”都到这个节骨眼儿了,不开口也说不过去。
邢可行把烟往地上一丢,鞋底碾了碾,仗义道:“哪儿呢,我看看。”程纵给邢可行指路,两人各撑一把伞,临走前,程纵看了眼地上的烟头,捡起来丢到不远处的垃圾桶里。但是程纵忘记把邢可行让给他的那支烟一并丢掉了。程纵没有把烟别在耳朵上的习惯,他放进了口袋,准备回家再处理掉。结果就是因为这场雨,或是说因为邢可行,程纵忘记了。
许野汶给程纵打电话的时候,邢可行已经把胎给程纵换好了,程纵没跟他多客套,就说让他下次来酒楼吃饭。程纵着急回去,雨小了,邢可行站在泛起水雾湿漉漉的空气里目送程纵远走。
曹青萍嫌累去休息了,程纵一回家,许野汶就迎上来,说他怎么淋雨了,不会等雨停再出发吗?许野汶要程纵去洗热水澡,程纵听话的换下这身衣服,进了浴室。
许野汶把衣服丢进洗衣机时会先翻口袋,确保里面没有纸。他确实没有翻出纸,而是翻到了一支烟。许野汶把程纵的衣服拿起来嗅,没有嗅到特别浓烈的烟味,不过今天下雨了,雨水将空气里的气味搅乱,他闻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