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持续地观察莱斯塔。
也许是发觉孕育虫蛋对他自己也是很大的冲击,他表现得似乎郁郁寡欢。
即使这分明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情。
“担心这里放不下你的行李吗?”艾维打开玄关的柜子,露出大面空置的格口。
“如果你习惯穿制服靴子的话,收纳到这里会很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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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来艾维自己不太穿类似需要特别收纳的靴子,而莱斯塔则恰恰相反。
对莱斯塔来说舰长制服搭配的制式鞋子就是长靴或者短靴。这些陈列的格口都是空荡荡的,仿佛正等待莱斯塔把它填满。
这种生活细节对雌虫而言实在太过亲密。它带着一种生活即将交融的、不容置疑的亲昵感。莱斯塔脸上有些发热。
“不是。”他稍稍偏移了视线,说。
“我是在看。”他停顿片刻,好像在组织语言。“如果我触怒了您,您想要惩罚我。”
“?”艾维睁大眼睛看莱斯塔,预备得到一个“我就从这里夺门而去”之类的答案。
“……我就跪在这里。位置会不会有点挤。”
艾维被这突如其来的发言呛了一下,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我是那种随便惩罚雌君的雄虫吗?还是你觉得我会借信息素强迫你?”他迅速敛起惊愕,故意板起脸,带上点佯怒的口吻。“我看你还是不够了解我。”
“何况——这不也是我的虫蛋吗?”
这话说得既亲密又带了点嗔怪,而且是自然而然的脱口而出。
没有试探,没有指责,甚至没有刻意的温情。他只是纯粹地、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珍视,在陈述一个被他理所当然认定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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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刹那莱斯塔甚至希望这一切都是真的。自己没有往手臂上推进那支违禁药物,也不是因为某些荒谬的敌对家族之类原因做出这样的决定。
然后他就可以微笑着迎合艾维的话,和他一起期待着孕囊里本该存在的那个新生命。
胸口的钝痛似乎隐约平息了下来。也许是因为这里是艾维的住处。空气里弥漫着雄虫未设防的、自然逸散的信息素气息。
它们如同无形的安抚剂,丝丝缕缕地扩散,暂时抚平了他体内那些因谎言和药剂而喧嚣的暗涌。
“……的确,雄主。”
莱斯塔此前觉得这个称呼好像已经变得很顺口,但他们关系不到火候,偶尔这样称呼艾维,反而带着微妙的僭越感。
而此刻,当它真正滑出舌尖,落在这间属于雄虫的居所里,竟奇异地顺畅起来,甚至带上了一丝理直气壮的意味。
“我不够了解您,做得不够好。”他缓慢而笃定地说着。“雄主要教导我……我当然是完全听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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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难想象你会这么讲话。”艾维在自己家里几乎完全放松下来。“这是你家族的规矩吗?太奇怪了……”
他的目光莫名其妙被莱斯塔带到玄关边。这里铺着小块的地垫,看起来实在不是安放雌虫的好地方。
何况莱斯塔现在还在孕育期。
他还没来得及形容此种言辞到底奇怪在哪里,莱斯塔却已敏锐地捕捉到他目光的落点,并做出了更让他意外的反应。
他低下头,垂着眼睛,让艾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此刻他动作极快,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郑重,抓住艾维的手,在手背上飞快吻了一下。
“……既然踏入雄主家门。”莱斯塔抬起眼,目光沉沉。“自然是雄主的规矩,才是唯一的规矩。”
“这个应该不是婚前课程学的吧……?”艾维犹豫了一下。“你是不是还没有结业。”
在艾维印象中此种关系似乎是婚前课程批判的非健康关系。这种近乎自我贬抑的绝对服从,被列为典型的非健康关系模式。
毕竟艾维自己是面向雄虫的婚前培训课程的优秀学员,对某些刺激感官的课程内容记忆犹新。
“是。”莱斯塔微微一笑。“还有一门课程没有完成。”
那次课程考核恰恰安排在他刚接受了一次高强度安抚之后。彼时他意识涣散,完全沉溺在艾维的信息素带来的虚幻满足感里,表现堪称灾难。
但他此时情况特殊,所以可以理直气壮地把一切都推给所谓的孕育期。
“不过既然我们已经是合法伴侣了……”他刻意拖长了尾音,观察着雄虫的表情,“重修这门课……是不是,也不必……那么着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