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有隐情
    李元辰轻轻一挣,自梦中醒来。眼光过处,看到妹妹坐在榻前,想是连日赶路辛苦,正支颐打盹。

    先生施完针时,他本可赶去绮月轩,但他竟心生彷徨。闭目思定,不知不觉睡将过去,梦境零落,只记得满目苍茫,妍儿一声声唤着兄长,他却遍寻不着她……

    “兄长~”李元辰阒然一醒,目光有瞬间的游离,“都已这般困顿,守在这里做什么?”

    “让兄长为我担忧日久,若不见兄长一面,心中难安。”李初妍见他要起身,忙拉过大迎枕替他垫在背后。

    李元辰莫名觉得她别有于往日的娇俏明丽,“你二哥急着找你,信中说得不甚详尽,今日你也累了,明日跟兄长说说?”

    “妍儿也想问兄长一件事。”李元辰见她郑重其事的模样,颔首道:“你问。”“安定侯府与容亲王府……昔日可有过节?”

    李元辰有些不解,当日在京得知被拒婚之时,妍儿更多的是觉得荒诞无稽,为何今日无端有此问。

    “父王离京多年,不涉朝政,未曾听闻与安定侯府有何过节。”李初妍怔怔出了会儿神,喃喃道:“那他为何对‘李初妍’厌恶至此?”“你是说……顾靖之?”

    自那日一别才体会何为度日如年。她就像那做茧自缚的桑蚕,耗尽心力把自己困在茧中,不去触碰关于他的点点滴滴,如今听到他的名字才恍悟那丝丝缕缕都是相思。这些日子她不止一次地想,若非二哥哥恰巧寻至,若非自己负气不告而别,若她再回去见他一面,是否便有不同的结果。转念她又恨自己全无骨气,他如此待她,难道她还要委屈求怜吗?他既无情她便休。

    李元辰见妹妹眼圈渐红,不觉讶异她几时钻了这牛角尖?“爱恶皆非凭空而来,你与顾靖之一面之缘,他与你更算是素昧平生,何来这莫名的厌恶。许是他别有考量,你向来聪慧,又何必执迷于此?”

    李初妍泪眼朦胧,“兄长有所不知,我与他不止一面之缘,他厌恶的也并非是我,他厌恶的是‘李初妍’。”李元辰听到到此处虽不明就里,却也明白其中另有隐情了。

    ‘我与他不止一面之缘’,李元辰心中惊疑,想问,又怕问。见她低头啜泣,终究忍不住道:“那是你此番在外又遇到顾靖之了?有何委屈尽可跟兄长说。”一边替她挽起鬓边垂落的发丝。

    从小到大李初妍不曾对李元辰隐匿过什么,但如今情思系人,她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话到嘴边却实难启齿,便只将自己身陷黑店为顾靖之所救,尔后暂留军营之事了了说了一遍。

    李元辰听后久久不语,双手竟不由自主地轻颤,差点失去她的恐惧真真切切席卷了他。他不着痕迹地抽手置于锦被之下,交握在一起。渐渐冷静,他又暗叹顾靖之与妍儿竟有这般缘份。方才妍儿说顾靖之厌恶的不是她,是李初妍,听似不知所云,难道是妍儿与他从‘互不相识’到……他呼吸一滞,想把此念甩脱,但它分明已攫取了他的心,开始不由自主地追想,是否因元景寻至,道破妍儿身份,顾靖之两拒‘李初妍’,妍儿才疑心两家有何过节。也唯有此,才能解释‘他厌恶的也并非是我,他厌恶的是‘李初妍’’。想到此处他又惊又疑,若是如此,那李顾两家便难保没有过节。

    “兄长~”李元辰按下心中纷乱的念头,柔声道:“夜已深,你也累了,先回房休息,再大的事情明日再说。”李初妍迷茫又无助地望了望他,到底回房去了。

    次日一早,李元景正打算去后坳找师父,这些时日不见,甚为想念那个顽固的老头子。不料在院外迎面碰上了李元辰,“兄长?”李元辰也不答话,面容沉肃地往里走,他只得跟着回去。

    “你寻到妍儿时,她与谁在一处,是何情形?”李元景一楞,他该如何作答,说她跟一只小畜生在一起?想到此处眸中染上兴味的笑意,“兄长若有兴趣,我带你去见见它。”李元辰心奇,“他在府中?”李元景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看着后园笼中的小麂子,李元辰啼笑皆非,“妍儿带回来的?”李元景从篮中拿了支萝卜俯身逗引着小麂子,“嗯,宝贝得紧,下人们当祖宗供着。”李元辰眉峰微蹙,“又口无遮拦。”李元景无谓地笑了笑,师父也如此说他。

    “那你可见过顾靖之?”李元景哼了一声算是作了答。“他可曾对你说过什么?”“他让我劝慰妍儿,若非看在他救了妍儿的份上,我倒要试试顾家枪的锋芒。”

    李元辰沉默了片刻,迟疑道:“妍儿与他……” 李元景将半截萝卜一丢站起身来,“这丫头转性了,什么也没说,”想了想又指着似在侧耳聆听的小麂子,“这位仁兄想必能做个见证,但它又开不了口。”继而牵嘴一笑,“不过说与不说,左右也是那档子事,小丫头……长大了!”

    李元辰心中一沉,原来他竭力避免承认之事,已是再显然不过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