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洄也准备好了。
她站在檐下,时不时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袖有无褶皱,又整理一番头饰,最后再瞧瞧脚尖,满心期待。
一抹褐色从回廊尽头逐渐靠近,是义父。
她想跑过去迎接,但身旁杞嬷嬷突然用力咳嗽一声,她瞥了一眼,只得规规矩矩站在她身后,恭敬顺从。
“沈大人。”
杞嬷嬷上前两步,微微行礼,秋洄也跟着一起行礼。
“嬷嬷不必多礼,这段时日有劳嬷嬷了,小女可是给嬷嬷添麻烦了?”
杞嬷嬷微微摇头:“小姐天资聪颖,学得也快,老身从未教导过如此乖巧懂事的小姐。”
秋洄从来没听到杞嬷嬷夸奖她,平日里最多便是“好、不错”,此番当着义父的面如此夸赞她,算是很高的评价了。
她兴冲冲望向义父,渴望得到他的关注,可义父只对着杞嬷嬷抱拳:“有劳嬷嬷了。”
“沈大人言重了。小姐,为沈大人奉茶吧。”
杞嬷嬷回头朝她点头。
嬷嬷说过,要留住贵人的心,细枝末节的敬爱最能体现虔诚,而此番向义父奉茶便是要他感受到她的敬爱。
秋洄忽然有些紧张,府内有好几种茶,可下人们并不清楚沈喻钟情于何种,更别说她了。
她不确定义父喜欢品什么样的茶,挑挑拣拣,便选了数量少的一种,她猜测大概是经常喝才会少吧。
盯着手中茶叶,不知怎的,她忽然又生不出敬爱之心了。
义父丢下她这么久,凭何要她敬爱?
端着茶盏,她静静候在厅堂外,听里头义父询问下人水都近况。
他的声音似乎疲惫了一些,舟车劳顿,义父怕是在路上没有好好休息。
深吸一口气,她微垂视线,双手捧着茶盏,姿态轻盈又恭敬,如先前练习的那样,靠近,低头,回话,行礼,放下茶盏,退到一旁。
整个动作自然又流畅,就像一个真正的奴仆会做的事。
她刚刚抬眼送去一个眼神,三分勾人三分敬爱,不多不少,不偏不倚,可义父并没有看她。
忍不住再度悄悄抬眼望向义父,他在看账,一边翻看府内支出一边对账房和小厮吩咐什么,她没听进去话,只关心他什么时候能关注到自己。
可他的目光似乎钉在账面上,神情认真,在看到某处时眉梢轻拧,又微微抿了唇,似乎在算,又似乎有些不满意。
他的手在账本上滑过,她能看见隐约的青色布在手背,偶有停顿时指尖会轻轻点着字,待他算过后又继续滑着。
她仿佛听见了摩擦纸张的声音,沙沙的,又松松的。
等待着,期盼着,她目光越发强烈。
一刻后,义父抬手了。
他没有转过头,但是抬手端起了茶盏,吹拂了一口气,而后抿了一口。
皱眉,这茶太浓,喝得沈喻嘴里发涩,他抿了抿唇放下茶盏继续翻看府内支出。
曾经的他是个不用在乎钱财的贵公子,可家没了之后他也不得不开始节俭。
现在的府邸不大,下人也不多,只需要伺候他和秋洄就够了......秋洄......这茶是秋洄煮的,这丫头不知道他的喜好,怪不得煮得发苦。
面上忽然有些不自在,仿佛有什么黏腻的飞虫爬上了脸,又爬进了眼。
正当盛夏,有飞虫也在所难免,他摇了摇头,又挥了挥手,将这股不自在挥去。
但很快,手指有些发麻,宛若细密的针密密麻麻粘在手上,却又不是刺进去那般疼痛,他不解地翻看掌心,并无异样,心头更是疑惑。
“东家,可是有什么不适?”
沈喻迟疑摇头:“无事。”
余光里的秋洄始终安静,他顺着视线抬眼,秋洄正规规矩矩立于一旁,双手交叠在身前,低头眼神始终盯着地面。
他看她了,秋洄能感觉到义父的视线,同样能感觉到义父也仅仅是看了她一眼,没有关注,亦没有询问。
优雅的双手僵硬攥紧,她是如此可有可无。
低着头却悄悄抬眼,目光又一次黏在了义父身上,他在吩咐管事的,此刻是偏了身露出了后颈。
对兽人来说,颈部是致命的位置,强大的咬合力可以在瞬间夺走敌方的生命,但她从未用过这种方式杀人。
义父的衣领高,遮住了颈,她忽然很好奇,很想撩开义父的头发和衣领看看那致命的位置是什么样的。
微微眯眼,她忽然想,若是义父感受到了危险,是不是就能想起她了?
“下去吧。”
“是,东家。”
秋洄立马收回视线,一动不动,恭顺安静。
沈喻拂了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