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酒是檀香、木香、乳香、丁香和糯米共酿烧制而成,味冲性烈。
“二弟,家事咱们不当着赵兄的面多说。”林佰道,“但赵兄这趟风尘仆仆地来京城,为的什么,你心里清楚,他这豪爽的人,若不是朝廷的政策逼得太紧,至于如此么?”
林佩的眼中划过一道波澜。
赵裕方道:“诶,别别,林相若是为难,赵某人回去自己想办法,左不过紧巴着过日子,也得守朝廷的政令不是。”
林佩道:“你有什么办法?”
赵裕方接着前倾身体,把手掌按实在桌上,沉声道:“晋北都司运货的那帮人不久前还找过我,说是想借地过道,哼,我岂能不知是右相的营生?可现如今时运艰难……若是布政使司不顾情面强行要征税,我还真得考虑考虑了。”
万怀张口想指责,被林佩挡下。
“先别说伤和气的话,调整赋税是为天下民生所计。”林佩笑了笑,收放自如,“各部官员为此通宵达旦不辞辛苦,偶尔有疏漏也不能算是他们的错,而是我疏于指教,这里向你赔罪。”
赵裕方看了万怀一眼。
林佩扬起衣袖,接连闷下三杯烈酒。
赵裕方起身阻拦:“林相不必如此。”
林佩道:“人心都是肉长的,我岂能不体谅你的难处?适才大哥提醒得对,关内侯的爵位到你这一世已尽,若再无功绩,下一世便要废止,届时多少亲族失去倚仗,难呐。”
林佩对赵裕方说话,酒是喝给林佰看的。
果然这三杯之后,林佰不再抱怨。
赵裕方脸上堆着的肥肉微微抽动。
“我早就有意请奏,因你忠信乐易,可特许恩券。”林佩的语气仍然平和,“延至下一世仍保侯爵,长子封号不变,禄田均分与你家中长子、次子和三子。”
赵裕方把手放回腰间,收了收腰带:“此话当真?”
林佩道:“公私不可混淆,既然朝廷记了你这一功,你就要以身作则,向各地官员宣贯赋税调整之政策,协助户部健全税制。”
此刻,赵裕方显然动了心。
似赵裕方这样已历多世而再无功绩的公侯勋戚并非个例,按照规制,等敕封的期限一到他们的爵位就将被废止。然而他们的田产已经很庞大,爵位何时废止、如何废止,本身就是一件需要仔细操作的难事。
林佩经过全盘考虑,决定以推恩为手段,一方面减缓将来废止爵位时的阻力,一方面把这股阻力化为在全国范围推广赋税制度的动力。
这一退一进之间,局面立刻就活起来了。
“赵兄,我就说不至于到那一步。”林佰察觉火候已到,终于转变态度,出言相劝,“如此,你上能给祖宗一个交代,下也为子孙后代谋了福祉,多交点田赋又有什么要紧呢。”
“好。”赵裕方坐回席间,慷慨道,“朝廷不负有功之臣,臣子亦当倾尽全力报效社稷。”
林佩谈完正事,伸筷子夹菜,放着空酒杯。
赵裕方看向他身后:“万侍郎,那赵某人往后就听你差遣了。”
万怀道:“赵侯勿折煞在下,户部能得赵侯相助,推行税制无忧矣。”
赵裕方道:“听闻户部为这事特意从各地选调了官员来组建新科,不知新科的名字是?”
万怀道:“林相取的名——济科。”
赵裕方笑道:“好名啊,就同舟共济,让晋北省为天下做个榜样。”
“赵侯,大人的意思是夏税之后定稿,也就是今年八月。”温迎捧起玉壶,一边往林佩的杯中添酒,一边对赵裕方道,“朝廷与地方会有三轮交涉,第一轮预估体量,第二轮制定细则,第三轮分层宣贯,时间上很充裕,就是如果遇到个别冥顽不化,你出面相劝总归更能服人。”
赵裕方道:“不在话下,来,温参议,赵某人也敬你一杯。”
温迎笑着摇摇头:“实在对不住,赵侯,我家中管教甚严,只能以茶代酒。”
下晌,林佰请诸君游园。
中园以水池为中心,假山林立,大小不等的院落藏在山水之间。
画廊蜿蜒曲折,透过漏窗可以看见葱郁景色。
林佩有些醉意,晕晕沉沉的,只赏春,不说话。
林佰扶住他的肩膀道:“要不在这睡一会儿再回去,我让人给你煮醒酒汤。”
林佩淡漠道:“大哥今日解气了吗?”
林佰叹了口气:“有些事本无伤大雅,是你过于爱惜羽毛,我就看不惯这点,没别的。”
林佩道:“大哥,我还是那句话——于道各努力,千里自同风。”
魏国公府一宴对晋北调整赋税的局面产生了重要影响。
晋北省于夏税到来之前顺利完成清丈土地和赋役统一两件大事,刑部更新田宅计一十一条,吏部更新公式计一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