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短短几月,他便已经熟悉了这样的生活。刚开始时,卿珩在问诊方面的用语还不太熟练,为此他曾忐忑许久,不知如何说服需要帮助的人相信他。
但奇怪的是,卿珩发觉自己往往还不用说什么,只需往那里一站,大家便尊敬地称他“大夫”,无论他开什么方子,病患和其家人都是一副全然信任的模样。
渐渐地,他的名声传了出去。随着接诊的病人越来越多,卿珩发现,有一种病患,便是他医术再精湛,也无济于事,那便是一心求死之人。
他和许多病人不过萍水相逢,即使有心去帮,很多时候也无力触及他们心底真正的患处,他宁愿自己是医术不精,也好过如此束手无策。直到渐渐见多了这样的事,他自认为已经能修炼得能面对任何情况都镇定自若。但经过洛南时,他还是被眼前此景给震惊得无法言语——
一条僻静的巷子里,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姑娘正拼命拿着针往自己的手上戳。她力气极大,仿佛这只手是自己的仇人,即使已经痛得泪流满面,却仍未停止,自虐一般,机械地重复着这个动作。
她的侧脸苍白瘦削,眼睛大而无神,口中还在喃喃自语着什么。血从细密的伤口中流出,很快浸入她的一身黑衣,又什么都瞧不见了。
卿珩下意识就想冲上前去阻止,突然,巷子另一头传来了一道女声。
他只好先隐起身形,人太多,恐会惊到现在看起来已经在崩溃边缘的人。
来人是一个背着竹篮的白衣少女,她仿佛迷路了,边走边奇怪地自言自语:“这里怎么闲置了呢?回去该跟大人好好说说。”
她篮子里装了各式各样的瓜果蔬菜,应当是刚去过早市,脚步轻快,整个人看起来都鲜灵活泼。
很快,她也看到了这幅场景。
黑衣少女坐在暗处,仍在自残,仿佛浑然未觉有人朝她冲了过来。
“你在干什么!”白衣少女扑过去捉住了她的手,眼睛里满是震惊。
她终于将视线从自己的手上移了开来,呆呆地往上望进了对方眼中。好半晌,卿珩才听到她的声音,嘶哑而冷漠,令人心生寒意。
“别管我,滚。”
说罢,她作势又要把针往自己手上戳,这下,卿珩终于听清了她在自言自语什么——她在数数,每扎一次,她就会念一个数,现在已经到第一百二十次了。
那白衣少女看着和她年纪相仿,丝毫不畏惧她,牢牢地就将她的手抓住:“我就管!这是洛南的地界,出了什么事我就得管。”
“你谁啊?”黑衣女子许是受伤过重有些力竭,甩了好几次都没甩开对方,被迫停下了自己的动作,声音里充满了烦躁。
“我叫沈樾,是秦大人手下的幕僚,你若是遇到了什么冤屈,尽可以来跟我说,我一定替你禀报秦大人!”白衣女子眼神坚定而温和,让人望着便不由自主地信任。
黑衣女子冷笑两声,终于抬起脸来。
少女眉毛极黑,衬得脸色苍白得几乎有些诡异,五官还未长开,但已能看出十足的英气。此刻,她眼神中满是戾气,表情狰狞得有些吓人。
“你是秦楚的手下?他难道没告诉过你什么该管什么不该管?你只管去说,看他敢不敢来管我。”
看她根本没懂自己的话,还直呼自家大人的名字,语气里尽是傲慢,沈樾有些生气,但仍然坚持:“不管怎样,你不许再伤害自己了,你伤害自己,既报不了仇也解不了恨,只会让关心你的亲人朋友难过啊!”
不知是哪句话打动了她,又或者她对沈樾的纠缠感到有些厌烦,卿珩看到这黑衣少女摇摇晃晃地起了身。
别说沈樾了,就是他都有些担心,她不会是要换个地方接着自残吧?沈樾想了想,还是冲上前去拉住了她。
“干什么?”黑衣少女眼里是不耐烦,“我已经走了,你还要怎么样?”
沈樾取下篮子,在里面找了很久,终于取出了两个桃子想塞给她,看见她的双手时又稍微迟疑了一下。
不过很快她就想到了解决方法,她直接将整个篮子里的其他东西都拿了出来,只留了几样水果在里面,又把篮子给黑衣少女背上:“这些都给你了!吃点好吃的,说不定很多事情你就想开了!若是想开了,随时来官府找我,我一定替你平冤!”
看着她的眼神在自己和地上几样剩余的东西上打转,沈樾急忙护崽一样挡住她的视线。
“这些不行了,这些我还得带回去交差呢!”
黑衣少女盯了她很久后,淡淡开口:“秦楚整天就让你干这些?”
沈樾尴尬地咳了两声:“都是一步步来的嘛,不过我相信,只要努力,总有一天我也能够建言献策,造福百姓,成为秦大人那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