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珩一改笑容满面的模样,正色道:“我从未想过打着什么旗帜,只是做想做的事情罢了。”
明桃丝毫不避他的眼神,冷笑问:“你什么意思?”
卿珩没回答她,而是又问道:“不知两位对何玉姬的案子了解多少?”
四目相对间,明桃突然发觉,对方的眼神中并没有任何质问的意思,他只是非常认真地在问自己:你知道其中的细枝末节吗?
她当然知道。
何玉姬所申的案子非常简单,事实也非常清楚。
若律法不为权力所变,任南越哪一位知府来判,这位宰相府的袁释公子都该是死罪难逃。不止因为他的罪行罄竹难书,更因为他实在是太蠢了——做的每一步恶事,都留下了充足的证据。
这件事要从袁释半年前游历求学时说起。
这位宰相府公子在京城的名声向来不好,因是宰相袁朗唯一的儿子,袁朗对他极为溺爱,从不求他在功名上有任何建树,只怕他活得有一丝不顺心如意。
袁释整日吃喝嫖赌,周围尽是与他臭味相投的酒肉朋友。若问他治国安邦之策,这位袁公子只怕话都说不全,但若问他博戏骰子蹴鞠投壶,他便是说上两天也说不完。
但若仅是如此,袁释恐怕还不至于如此出名,最让人恶寒的,还属他的癖好——虽然宰相极力想替儿子遮掩,但袁释的断袖之癖仍然成为了京城公开的秘密。
于是,当袁释要外出求学的事传出来后,全京城的公子小姐都在背地里笑,什么求学,多半是借着游历的名头出去寻欢作乐吧。
果不其然,正如狗改不了吃屎,袁释也改不了他闲茶浪酒,卧柳眠花的性子。别家少爷外出游历,带的最多的是保护安全的侍卫,他倒好,浩浩荡荡带走了十余名京城各花楼顶出色的娈童。
显然,他不过是借着四处游历的机会换个地方花天酒地罢了。在靠近京城的城池他不敢放肆,到了远离京城的地方,他便开始为非作歹,见着美貌童男便强行占为己有,再以宰相公子的身份威逼利诱,不允许他们告官。
几乎所有人家收了银子后都会叫儿子忍下这冤屈,横竖他们斗不过宰相公子,更斗不过宰相,还不如收了这笔丰厚的银钱息事宁人。
直至袁释来到了蜀南蔚县。
在这里,他遇见了何识安,惊为天人,当下便决定与他“共度良宵”。他指使侍卫用同样的方法将何识安敲晕后绑至住所,本想像从前那样在房内点燃迷香,却觉得还是清醒更有味道,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谁知,何玉姬一家在蔚县常常与人为善,知情的邻里不忍看何识安造此一劫,虽心底惧怕,但仍然悄悄告诉了何玉姬所看到的一切。
何玉姬拎着家中的斧头便奔出了门,到了袁释所在的客栈之前,便开始疯了一般地猛砸大门。
宰相府的护卫被她不要命的举动给吓得不敢上前,又怕事情闹太大,只能急急入内禀报袁释。
袁释刚脱了外衫,正打算尽兴就被打断,下意识便要斥骂这些没用的东西,现在这个时辰,官府都闭了门户,有什么好担心的。
不曾想,何识安竟被外面的动静惊醒了过来。
他立即开始拼尽全力地挣扎,只是,在袁释眼中,此刻的他如一只惊慌失措的小鹿,挣扎没有任何作用,只能让他更为兴奋。
直到被赶走的侍卫再度开始敲门,说何玉姬这个疯女人砸开了官府的门,搬了云梯,带了衙役,同她父母一道就要顺着客栈的墙爬进来了,袁释这才咒骂着停下。
虽说一个小小的蔚县知府也没那个胆子真的给他什么颜色看,但若事情闹大,父亲一定会狠狠责骂自己,袁释只得自认倒霉,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不省人事的何识安和一百两丢了出来。
既已知何家是能闹的,为了安抚,从前袁释都只给五十两,这回硬是翻了一倍,料想何家人也应当知足了,毕竟从前这些男子的父母收了银子都会息事宁人,甚至有些父母还会反过来对他感恩戴德,但出乎袁释意料的,这户衣服上满是补丁的穷人家竟敢反抗!
确保何玉姬已扶着气息奄奄的何识安走远后,何父一脚将他的银子踢了开来,举起镰刀便愤怒地冲了上去,意图对他不利,结果被他的侍卫一剑刺中,何母也在拉扯中被他的侍卫刺伤。
袁释彻底地被他眼中贱民的反抗给激怒了,他顾不得还有人在看,一声令下便将何父何母绑回了府内。
据何玉姬所说,直至第三天,她父母的尸首才于城郊被发现。尸体穿肠烂肚,尸身千疮百孔,仿佛被什么东西啃噬一般。脸面目全非,但仍能看出他们死前的痛苦与绝望。
卿珩拿出一张纸,递给明桃。
上面一条条的记录都是他的字迹:
“昭明二十三年十月二十,袁释于平城奸.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