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脑中一片空白。
想起师姐略有些无奈的表情,他终于明白了过来,师姐早就看出不对了。
“离开!离开!”咔嚓声忽然变得近在咫尺,晨光微熹,他终于看清了那两只所谓的“鸟”的模样。
这哪里是什么鸟,而是两只做工精细的木鸢。
这两只木鸢不知何时从破窗飞了进来,木头做的翅膀扇动起来竟也十分流畅,一左一右围绕在他身边,咔嚓声越来越大。
离开,离开。
他仿佛能想象到背后那人怜悯地看着他跳进圈套,一边还假惺惺让他离开的样子。
在江遥看来,这两个词就是在嘲笑他的愚蠢。他头痛欲裂,愤怒至极,大吼了一句:“滚开!”
那两只木鸢仍然不停,红色夜明珠制成的双眼中没有一丝神采,只机械地重复着“离开”二字。
想起这些被浪费的时间,几乎已经可以宣告失败的任务,江遥双眼发红,委屈又愤怒地再次大吼:“我让你滚!滚开啊!”
离开,离开。咔嚓声仍然未停。
江遥脑子里的弦啪地一声断了。
这十年来,他执行任务从未失败过,这次自己却一意孤行,走进别人的圈套,恐怕师姐都会被自己连累。
他怎么会这么蠢?
耳边尖利的嘈杂声仍在继续,江遥彻底失去了理智,拔剑便朝那两只木鸢砍了过去。他的佩剑极其锋利,但不知怎的,砍在这两只木鸢身上却连一道划痕都没留下,仿佛砍到了坚硬的石头一般。
他竟然废物至此了么。
江遥颓然放下剑,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浑然没发觉,不知何时,那两只木鸢的叫喊声停了下来。
直到两只木鸢眼中射出了刺目白光,江遥才意识到不对。他悚然发觉,方才这两只木鸢分明没被他劈坏,但此时却自行发出了咔擦咔擦的碎裂声响!
他本能地要往后撤,可一切都来不及了。不过瞬间,一道震耳欲聋的轰隆声便随之响起,有什么东西炸了开来,他被直接震晕了过去。
——
明桃赶到时,宅子前已经聚满了潜火队的衙役。
天公不作美,雨势竟渐渐小了起来。
许久未见的洛南指挥使也出现在了这里,他面色严肃,正吩咐手下士兵驱散围观人群,除了一些水铺水舍的人,其余想要自告奋勇帮忙的百姓都被强行带了下去。
没有一人顾得上撑伞,无论干什么都是一路小跑。
“你们四个,准备轮换着上云梯,宋成和孙二,就近去民宅找盆,你们三个,再去多搬点水囊和水袋。”沈樾少见地吼了起来,“泥浆呢?这么久还没运来?找死吗!”
救火现场乱而有序,明桃看着远处吭哧吭哧运着麻搭和泥浆的几个衙役,冲上去便抢了过来。
“我来拎,你们去做沈大人吩咐的其他事。”明桃声音沉着。
看着他们合力弯腰才能抬起的沉重桶盆被她毫无压力地便拎了起来,还健步如飞,几个衙役愣在了原地。
沈樾看到明桃的身影,立刻大喜过望,喊道:“明桃!快来帮我!”
自明桃加入之后,救火的效率一下高了起来。很快,原本逸出墙头的火焰便歇了势头,唯余滚滚浓烟。一旁的指挥使松了口气,吩咐士兵进行全城检查,务必提醒其他所有百姓小心火烛。
“沈大人,查清楚了,这户宅子上一任户主已经搬走半年,据登记的红契来看,新主人是洛北人士,还未入住。”衙役明显是一路从府中跑了回来,禀报时还在气喘吁吁。
沈樾一下松了口气,没有人在里面就好。这次还算幸运,起火的不是茅竹屋,这宅子周边也是街道宽阔,并未波及其余人家。
明桃却并不这么想。
直到现在,江遥都没有出现,几乎可以肯定,他没有听她的劝阻进去了。
“沈樾,我要进去。”明桃看着眼前残骸,心里的不安越发加重。
沈樾面色愕然,一旁的指挥使也是满脸不可置信。
“明大人,你这是……?”
“明桃,你不要命了!你回来!里面随时可能会塌啊!”
“我师弟在里面。”
明桃丢下这一句,也没走云梯,舀起一盆水将本就不干的衣服打得更湿,拿起两块湿布,几个闪落便消失在了滚滚浓烟中。
房子的屋顶已经被烧得不复存在,包括院子在内的整块地皮都被炸得土块横飞,通行困难。所幸屋子的整体框架没有倒塌,明桃拿起湿布捂住口鼻便往里面走。
她只能祈祷江遥还活着。
遍布黑灰的墙壁摇摇欲坠,明桃并不敢在上面用劲,仅余的几处火焰又刚好堵住了门窗,她只得屏息闭眼,顾不得热辣的灼烧感,直接踏过了这堆半人高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