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空气,大吸好几口后才不可置信地问:“明大人,可我什么都没听见呀?”
明桃闭起眼,再次确认了一遍。
药馆捣药多用铜罐铜锤,捣药时声音极响,多为咚咚或框框的沉闷声,但自这户人家里传来的声音却更为清脆——用的多半是自制的石罐石锤。明桃拧眉问:“这附近有医馆吗?”
衙役还没开口,江遥便脸色凝重地道:“前头再走五十步,就是一家医馆。”
那衙役连忙点头,心道,他刚刚出府门时不过顺嘴提过一句医馆位置,竟就被记住了。
江遥和明桃对视一眼,彼此都明白了过来。
一般百姓有个头疼脑热去医馆开方子,都是拿了现成的药材回家去熬,更何况这里走几步便是医馆,何须自己在家捣药?
那衙役左顾右盼,见他们对视完后就盯着自己,心底有些不好的预感,吞了口口水。
明桃的语气很客气:“劳烦你先去探探。”
劳烦两个字把这衙役吓了一跳,他哪里担得起!于是捏了捏嗓子,便上去敲门了。
沈樾派的人到底是有经验的,明桃听这衙役声音倒是像模像样,气势也足,只是他叫了好几遍“官府搜查”也没有人来开门。
那捣药声在这衙役开口的一瞬间就停了下来,越发显得可疑。
“师姐,咱们现在怎么办?”江遥皱眉,“翻进去看看?”
明桃摇摇头:“不要打草惊蛇。”她看了眼一下变得死寂的宅子,吩咐衙役,“劳烦你回府查一下这户宅子的主人和户籍。”
“我们接着去查医馆。”
望舒节将近,街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望舒神面具,在阴沉黑夜中泛着点点银光,显得有些阴森。
明桃和江遥黑夜潜行,很快便来到了善草堂前,衙役介绍说,这是洛南占地面积最大,药材种类最齐全的医馆,位于洛南中心街巷的交叉处,平日里都是人满为患。
明桃和江遥潜进堂柜,便开始找脉案的记录。
一般来说,这种规模极大的医馆会有两到三位坐堂大夫,为病患切脉看诊,脉案和药方都会一一记录在册。
明桃和江遥一人取了一本,开始看了起来。
江遥轻手轻脚地点燃油灯,翻了半天这本厚厚的册子,发现里面不但女子就诊的记录少,且大部分还都是来看带下病的,用到白矾的是一个都没有。
油灯爆了几爆,搅得他有些烦躁起来,江遥转头看向明桃:“师姐,什么有用的都没有。”
明桃凝神翻着册子,似是根本没听到他的话。她的这本和江遥的那本不一样,她手上的是这家医馆的药材记册,各种药材的出库入库都有记录,详细到几两几钱。
若是何玉姬来医馆并未由大夫切脉,而是直接取了药材走,自然在江遥那本册子上不会留下记录。
江遥看明桃在某一页停了许久,凑过去一看,才发现记载上面记载了白矾,当归,丹皮,白芍,黄铁矿,雪上一枝嵩,熟地黄,当归等药材,于今天上午被同一人买走。
看到白矾的一瞬间,他双眼一亮:“师姐!这不就是白矾汤的方子么!”
“错了。”明桃声音冷静,“忘了二师父说过的么,要制白矾汤,还差两味最关键的药材,柴胡,附子。”
这无疑是一盆当头冷水,江遥只好再去看后面几味药材:“白芍,黄铁矿,熟地黄,当归……”
江遥的表情狐疑了起来:“这些药材,加上前面的白矾又可做定坤丹?”
明桃点了点头:“若说是要制白矾汤,偏偏差了两味主要成分,但若说是用来做能够滋补气血、调经舒郁的定坤丹,里面的当归和丹皮又显得没有必要。”
她闭了闭眼,想了许久还是没有头绪。
整整两天没睡觉,明桃捏了捏额角,让自己保持清醒:“江遥,何玉姬的背景,你再说一遍。”
江遥对卷宗早已倒背如流,当下便脱口而出:“何玉姬,年十六,蜀南蔚县人,父陈良务农,母金氏以织为事,弟弟何识安,年十五。”
蔚县这地方离京城极远,很是落后,别说读书了,便是正规的私塾学堂都没有几个。
“出身农户,父母都不曾接触过医理,何玉姬应当是做不到能不问诊便知道药方的。”明桃看着这一整页的药材,眉头紧皱。
江遥心道,可不是吗,就是他这样学过一点的都容易记不清楚,更别提何玉姬了。
“师姐,你的意思是,若这些伤药药材真是给何玉姬用的,说明她背后的人不但通医术,还十分狡猾。”
许是她们待得太久,江遥话音刚落,内堂忽地传来一声响动。
江遥眼神一凛,迅速熄了油灯,和明桃一左一右躲了起来。
看着打着哈欠走出来的中年男人,明桃心道来得正是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