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病了。
可我不知道怎么说。
高远纳妾了,我坏了身子,没有办法再怀孕了,高家总要有继承人。
纳妾之前,高远蹲下身子,脸贴着我的手,他期冀的望向我,问我同意吗。
我看着他,却无端想起了扶青。
或许,自己不应该再自私下去。
我同意了。
高远说好,他看着我,我笑了。
我一直没告诉高远,我很喜欢他的眼睛,有些圆,认真看向自己的时候又亮亮的,像小狗一样。
小狗哭了,我看见了,我不能说。
我的心好像在滴血。
我无能又自私,以至于我常说不出话,转不动脑子,只是安静下来又会想,
人与人之间到底会存在怎样的隔阂,让人从两心相许到相看两厌呢。
人命罢。
高远后来总与我吵,他不知道到底为什么我变了,他说孩子,他说扶青,他说爱。
他总是在说,总是在说,总是在说。
我无力的看着他。
他不知道,不是爱,只是因为是自己,是因为宋词,是因为他面前这个自私的女人,那个无辜的扶青才死了。
死在十八岁,一个人最好的年华里。
死在海边的深夜,含着最大的期许,受着最冷的寒风。
他死前是否会握着那半块玉佩,他有没有在想,自己为什么没来,他会不会再想,幸好自己没有来。
月光扬起窗纱。
我倚在窗边,幻想远方的海浪潮声。
我闭上眼,一切的一切都在折磨我。
十五年。
恍然间十五年光阴已过,我好像仍然停留在过去。
海岸东亭。
我看到扶青的那一刻,泣不成声。
你为什么要帮助我呢,我分明那样自私。
我们笑着哭着,哭着笑着。
我们像老友重逢一样拥抱。
他微笑着,像许多年前那样。
“宋词,现在是天辰几年啊?”
“你过得好吗,你,怎么这么瘦呢。”
“宋词啊,别哭了,你哭我也要哭了。”
“宋词,你十几岁的时候犟得要命就算了,怎么现在还这样呢。”
他蹲下身,第一次抬手为她拭泪——
那算是他第一次真正逾矩的动作。
“宋词,我真得走了,你要保重啊。”
“要好好的……”
我拼命点头,努力睁着眼睛朝他笑。
泪眼模糊。
恍然间我看见小时候,我们一起在海边燃起篝火,跑跑跳跳的,
火起后出现黑红的烟灰。
突然一阵海风吹来——
一切干干净净。
他消逝在我怀里。
我的心一下子空的不成样,好像心头的巨石消失了,我知道,那是这些年我对自己的谴责。
连谴责都没有了,我又要靠什么活下去呢。
扶青,这些年,你一定很苦。
告诉你,我也没多快活。
好吧,你是不是又觉得我在说些有的没的乱七八糟的胡话。
算了。
你放心走吧。
我不会再折磨自己了。
浪打礁石。
海岸东早没了那处小小的亭子。
我最后特意穿的如少女一般,一身白裙,腰间挂着玉佩,头发用一个简单的木簪挽起。
海风吹过,扬起我的头发和裙摆。
两块玉佩轻轻碰撞,我抚了抚发间的木簪。
临走前,我实在很想说些什么,哪怕是一个微笑。
但我什么都做不了。
用尽全力。
我从喉咙里挤出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
海水逐渐浸没了我。
很是奇怪。
我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
想起的不是扶青,不是高远,而是少时我与父母因为弟弟的第一次争吵。
我想起来为什么我会说不愿护着弟弟了。
父亲拿着我的小玩偶逗着弟弟,说他是家里的开心果。
我生气了。
我想起来为什么我会和父母顶嘴了。
昏黄焰火闪烁,母亲抱着我,父亲扬起巨大的笑容,他们对我说,小宋词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孩子,要永远记得对自己好。
我想起来了。
我笑了。
……
天辰一年,春日,南海边,海岸东。
扶青最近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