鸩鸟号的火光已经渐渐变小,只剩下几缕黑烟还在固执地上攀。
"崔大夫!"赵铁头又喊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江面上回荡。
回应他的只有芦苇丛中惊起的几只水鸟。
谢珩的眉头不自觉地皱得更紧,手指在弓身上收紧又松开。
那个总是叽叽喳喳的身影没有像往常一样从芦苇丛里跳出来,得意洋洋地炫耀自己又发现了什么。
"我在这..." 虎子从泥水里钻出来时,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这个七岁的孩子自从被崔宝珠从火场救出来后,就像个小尾巴似的跟着她。
"谢、谢大哥..."他抽噎着说,"崔姐姐跟着一个穿官服的人走了..."
谢珩蹲下身,平视着虎子的眼睛:"说清楚。"
原来就在他们袭击鸩鸟号不久,虎子看见崔宝珠突然猫着腰钻进了更深的芦苇丛。
他好奇地跟过去,看见她正盯着码头方向——
那里有个穿着崭新官服的中年男人,正神色慌张地看着起火的船只,腰间挂着的金鱼袋在火光中格外显眼。
"崔姐姐说,那肯定是新来的知州大人。"小虎抹了把脸,"她说要跟上去看看他们搞什么鬼..."
谢珩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早该想到,以崔宝珠的性子,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待在原地等他们回来?
"她让我在这里等你们..."虎子的声音越来越小,"说要是天亮还没回来,就...就让我去找你..."
赵铁头挠了挠脑袋:"这丫头胆子也太大了!那可是知州..."
谢珩已经站起身,眼神冷得像淬了冰:"去府衙。"
青江府衙的后巷弥漫着一股腐烂菜叶的味道。
谢珩像只黑猫般悄无声息地落在墙头,月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锋利的阴影。
值夜的衙役正打着哈欠,嘴里还嚼着半块硬得能硌掉牙的馍。
他刚伸了个懒腰,突然被人从背后捂住嘴拖进了暗巷。
冰冷的刀刃抵在喉间时,他吓得差点咬到舌头。
"新来的知州在哪?"谢珩的声音比刀锋还冷。
衙役的□□瞬间湿了一片:"大、大人...不在衙门..."
刀尖下压,一丝鲜血顺着脖颈流下:"再说一遍?"
"在城外别院!"衙役几乎是喊出来的,"说是要验、验粮..."
谢珩眼中寒光一闪。验粮?深更半夜?
他一个手刀劈晕了衙役,转身对跟上来的赵铁头道:"你去码头善后,然后带着人手到城外找我。"
"你呢?"
谢珩已经跃上墙头,黑色的身影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去抓那只不听话的野猫。"
......
崔宝珠正蹲在粮仓的横梁上,屏住呼吸。
从她这个角度,能清楚地看到下面发生的一切——
几十个差役正忙着将一袋袋粮食从车上卸下,而那个穿着官服的胖子就站在台阶上监工。
"动作快点!天亮前必须换完!"冯敏之的声音里透着焦躁。
一个师爷模样的人凑上前:"大人,这批新粮足有五千石,全换了会不会..."
"怕什么?"冯敏之冷笑,"明月州的贱民有口吃的就不错了。
再说..."他压低声音,"这批新粮是给边军的,咱们扣下一半,剩下的掺点霉粮,谁知道?"
崔宝珠气得浑身发抖。
她一路跟踪冯敏之到这里,没想到竟撞见这么龌龊的勾当!赈灾粮掺假,连给边军的军粮他们也敢贪!
她一个没留神,绣鞋与横梁发出“沙沙”的摩擦声。
"谁?!"冯敏之猛地抬头。
“你姑奶奶!” 崔宝珠笑骂一句,翻下房梁,扭头就跑。
没两步,裙角乐极生悲地挂住树枝,整个人"啪叽"摔进泥坑。
再抬头时,七八个衙役已举着火把将她团团围住。
"哟,哪来的小美人?"冯敏之用脚尖挑起她的下巴,突然变色,"这衣裳料子……京城来的?"
崔宝珠"呸"地吐掉嘴里的泥:"你姑奶奶是宣平侯嫡女!识相的赶紧跪下磕头!"
"闭嘴!"冯敏之抡起账册砸她脑袋,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矢口否认:"我不认识什么千金!你就是偷粮食的小贼!"
示意衙役,"勒死她,扔进江里喂鱼。"
麻绳套上脖子的刹那,崔宝珠突然连人带椅蹦起来,一头撞翻他:"想杀我?下辈子吧!"
接下来的场面简直像出滑稽戏——崔宝珠像个笨拙的螃蟹,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