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香
,却扫见了楼阁之上矗立着的那人。

    那人一身玄紫色蟒袍,玉冠束起的长发垂落肩头,斜倚朱栏,修长的手指轻叩着玉扳指,以看戏姿态注视着街上发生的一切。

    付明宛被吓得呼吸都停滞,险些没咬了舌头。

    付瑜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仓皇低下视线,断了丝线的傀儡般呆滞在原地,心中揣测:他认出我了吗?是来抓我回去的?不,他应该只是在看热闹吧?

    钱基见她僵住,以为是害怕了,大声叫嚣起来:“怎么,现在知道怕了?你再狗叫啊,叫啊!”

    千钟粟二楼上,注视着这一幕的邓执宋,循她视线所向,同样看见了立于对街的付瑜。

    他蹙眉,思索起来。

    眼下这小泼皮身形纤细,说作少年勉强过得去,但还是少女更恰当。虽然打扮得看不出个人形来,但穿着粗布破袄,却能眼睛不眨一下地掏出金子。

    再加之她看到付瑜后,戛然而止的气势……

    付瑜注意到了邓执宋的视线,朝这边望来,见是熟悉的面孔,便抬手执盏遥敬。

    邓执宋微笑,同样举杯相敬。

    茶下肚后,他低声召来宏棋:“去,赶紧去跟着下面那个……”

    然而钱基的怒吼响起,打断了他的话:“你个狗东西!小爷话还没说完呢,你竟敢跑!”

    邓执宋闻言连忙俯身下望,只见付明宛拽着季存惠跌跌撞撞冲出人群,如惊兔般窜入巷陌深处,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邓执宋叹气。

    倒不是因为她在眼皮子底下逃了,而是因为她如今活蹦乱跳的,不用他操心安危问题,这才舒了口气。

    还有什么比公主的安全更重要呢?

    宏棋说:“郎君放心,已派人跟上去了。”

    邓执宋还没说话,却听叶舟抢先开口:“哎,宏棋,再去查查对面的衡王殿下,他今日来这儿做什么?”

    邓执宋冷眼斜他:“派你自己的人去查,少揽到我头上。”

    “你不好奇?”叶舟悠悠说,“咱们这位衡王殿下,可向来是以不近女色著称,但今日我瞧着他那厢里……似乎坐着位姑娘呢!”

    .

    付明宛拿出跑八百米的劲儿拉着季存惠狂奔,见身后没人再追过来,这才敢大口喘气儿。

    付瑜乍然出现在那地方,于她来说不亚于恐怖片。

    但他并未遣人来追——是没认出我来,还是开心于我的离开,便假装认不出?

    他们停在一处河畔,只见周边老柳垂丝,水面浮上一层浅浅的冰,残阳映照,交织出粼粼金光。

    她急促呼吸着,朝季存惠道歉:“我刚才看见仇家在楼上,来不及解释,这才拽着你赶紧跑了……”

    季存惠摇摇头,笑道:“不碍事,正好也不用与钱基再纠缠了。”

    他在岸边站定,落日余辉撒在身后,给他周身跟着覆上一层光晕,映得他的肌肤玉质般莹润。

    美少年整理了下仪表,恭敬地朝付明宛作了个揖:“感谢仁兄今日解围,我知你不是真心求字,这钱该还你才是。”

    付明宛忙说:“买了就是买了,我……”

    季存惠摇头,不仅将那金子塞回她手中,还从背后的书篓中抽出一幅字来递给他。

    他微笑起来令人如沐春风:“这是家父生前所提的字,就作为谢礼送给仁兄吧。仁兄收藏也可,变卖亦可,总归是值几个钱的,危难之际用得上。”

    看看看看,多好的人呐,这就叫赠人玫瑰手有余香!

    她接过字,忍不住好奇问道:“我听周围人说,那位林阁老送了你几幅名贵字画,你又为什么不将其变卖呢?反正有钱基那个冤大头在,估计你开多少价,他都是肯买的。”

    季存惠苦笑:“我……我知道老师的意思,可我是在不愿意受这个恩惠。”

    他见付明宛一幅疑惑的样子,连忙解释:“倒不是因为什么文人傲骨、不食嗟来之食,只是若欠了老师这个人情,来日定要加倍偿还……如今是苦了些,但将来若去朝为官,不用掣肘于人,也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付明宛有些意外,夸道:“你以后一定是个好官。”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她其实心里清楚,官场与职场一个样,一旦入了这个大染缸,该身不由己的还是身不由己。

    周遭人都光怪陆离,自己自诩白纸一张、清流一股,反而是格格不入的存在。

    但或许因自己就是职场上那个独行之人,季存惠这番话说出口,她不由得有了一丝惺惺相惜之情。

    翡翠似的的湖水映在季存惠眼中,只听他说:“其实我和仁兄想的一样。将字卖给钱基这种人,自觉让家父蒙羞,看到他将字喂给狗反而庆幸了——狗尚比他通人性呢。今日还要多谢仁兄仗义执言,但只怕你平白无故惹了这一身腥,遭钱基日后寻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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