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李羡每天召她跑一趟太子府,再把她晾半天,这盛夏酷暑的,也够折腾了。
还怪相称的。她推他掉池子里沾的水,全变成汗流了。
苏清方吁叹,一时也不知道,到底是当初主动认罪好,还是现在被揪住小辫子强。
若是现在的苏清方选,肯定会直接交代。李羡的行事作风,其实还算宽和。可彼时的苏清方确实不了解太子的为人,岂敢赌上位者仁心一念?搞不好就是三夫人刘氏那样狠辣的人。她可经不住三十大板,再牵连卫氏。
此刻的她在李羡眼里,怕是无异于坟头跳舞——明明就是她推的,还惺惺作态问是谁。
不过积极认错总归是没错的,至少态度要到位,她也不能坐以待毙,引颈就戮。能博些许宽宥也好。
于是苏清方当晚就挑灯夜战,字斟句酌地写了一份五百字检讨,引经据典,痛陈悔悟,光草稿就打了两遍,最后认真誊抄下来。
直写得手腕酸麻,指节僵痛。
次日,苏清方硬着头皮又去了一趟太子府。
迎来送往的灵犀总是温柔得体的,迎来道:“殿下这几日公务繁重,旁的事情可能都顾不太上,不一定会见姑娘。不知姑娘有什么事?”
大抵是那份江南急报闹得。
作为吴州人的苏清方其实隐隐可以猜到那份奏表所陈事项,大概是端午前后的长江水汛。
苏清方了然点头,把怀里沉甸甸的信笺递给灵犀,拜托道:“我是来谢罪的。麻烦姑娘通报的时候,帮我把这个交给太子殿下吧。”
“姑娘太客气了。”灵犀曲膝告退,退回书房通禀。
江南开始陆续进入雨季,水情汛报一日一个样往京里递。看势头,六月洪峰怕是凶猛。赈灾之钱粮要及早清点筹措。
李羡正在过目明细,闻言抬头,只见灵犀手中的信封塞鼓囊囊,要崩开似的,可想而知的分量。他好奇接过,拆开一览,数张纸笺上满满当当全是字,看得人头疼,内容更是让人啼笑皆非。
“字写得不错,”李羡评价道,顺手执笔在信的末尾洋洋洒洒写了几个字,又将信交还灵犀,“把这个还给她,叫她先回去。”
灵犀应声退下,又将信还给苏清方。
信笺与信封分离,显然是拆阅了,还回来是拒不接受的意思吗?
苏清方忐忑接过,只见最后一张纸变成第一张,上面赫然用蓝笔落了一行评语:辞藻堆砌,毫无诚意。无子安之才气,莫学骈文诗体。
还押韵。
苏清方眼皮跳了跳,想到自己辛苦一晚上的心血就换来这几个字,怒气填膺。
她要是写少了,他又要说她态度不端正、敷衍了事了——学堂里的教书先生总是这样的,这样不行,那样不行,长的不行,短的也不行。
真难伺候。
不接受就不接受嘛,干嘛说她写得不好。
这世上也不见再出第二个写出《滕王阁序》的王子安,何况是二十五岁写出来的王子安。
心火旺盛的苏清方眼中只有那几个蓝盈盈的字,望之欲穿,看出其中的一点毛病,揪着不放,嘲道:“堂堂一国太子,怎么还写错别字啊?”
她那份五百字的检讨至少没有错别字。
一旁的灵犀微愣,凑近一看,见是“辭(辞)”字右上一点少写了,微笑解释:“这是先皇后的名讳,殿下是为了避讳,才缺笔少划的。”
辞?
苏清方瞬间瞠大了眼,失声低呼:“先皇后叫王辞!”
“苏姑娘!”灵犀骇然,急声提醒。
先皇后名讳,不可乱喊。
苏清方猛的捂住嘴,心头一锅沸水,已掀翻了盖。
***
“病急,速點檢以衛。”
短短七个字,所指难道是四年前皇帝在骏山行宫养病之事?上面的落款印章——“辞”,正是先皇后的私印?
这莫非就是当年王氏部下口中所说不见踪影的皇后手书?
难怪苏清方觉得字体眼熟。她在椒藻宫侧殿见到的那幅杏花图上,有先皇后的题字,和这个很相似——“點”字右边不知道什么原因写成了“古”。可能也是因为避讳之类的讲究。
果真如此,那天撞见的盗匪可能便是人证。
这事,可不太好办呐……
苏清方表情凝重,思忖片刻,将手帕仔细叠好,这回放进了带锁的妆匣深处,直奔卫源院落。
卫源刚更好衣,听说苏清方来访,忙唤人进来,半是疑惑半是关切问:“我听说,你把太子的猫喂出毛病了?也不对啊,我前几天还看那只猫活蹦乱跳的,你这段时间也没去太子府啊。”
岂止是这段时间没去,两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