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透过窗棂纸,映照在祝无虞瘦削的侧脸上。
她半阖着一双杏眼,眼尾显得细长,从侧面看反倒看出几丝凌厉来——转瞬即逝。
片刻后,沉闷的雷声自天边响起。
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那日禁足后,她这半年便一直住在这“单间”,与其他人隔离开来。
祝无虞倒也乐得如此。
她迈着方步踱到角落衣柜前,用手指勾开柜门。
深的浅的黑的白的……男式女式的衣裳坍塌般地从柜中滚落,堆在祝无虞脚下。
她抬手从中拈出两件,展开平铺在角落。
……太慢了。
她转回头看向地上那成山的废弃衣裳,迈步转到山后——飞起一脚——衣山炸开,衣裳散落满地。
她拣着空隙大的角落走过去,用鞋尖踢了踢相距最近的两件衣服,稍微填上空隙。
余下几件多余的衣物,被祝无虞拧成一条大腿粗的“绳子”搭在桌上,尾端连着地上平躺的衣物。
她伸手在腰间摸出半截火折子。
第二道闪电和火折子微弱的焰火同时亮起。
祝无虞斜眸扫了一眼窗外的方向,甩灭手中火折子,随意地丢在桌上,另一只手抄起屋里早已准备好的水盆,踮脚跳上屋梁。
三——二——一——
雷声响起。
掩盖住了祝无虞头顶灰瓦碎裂的声音。
半年时间,她每晚都将这几片灰瓦坐在身后,偷偷摸摸用手或是石块抠挖瓦下灰土。
几近悬浮的瓦片昨日还差点被意外上房的司宸踩到。
祝无虞伏在屋顶,将刚替她击碎房顶的铜盆垂下,探手将其放在房梁上,恰好接住从屋顶漏洞中涌进的大半雨水。
可惜,饶是祝无虞再小心,雨声中依旧传来周围侍卫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这些司宸的狗比真正的狗耳朵还灵。
祝无虞闭了闭眼,咬牙屏息侧卧在房顶正脊旁,黑袍与夜色与屋顶融做一体。
雨水糊了祝无虞一脸。
身上的衣裳也被水浸透。
几名侍卫散落在祝无虞房间周围。
其中一人抬手叩响祝无虞门扉,另外几个相视一眼,匀出的两个人便要飞身上房。
祝无虞攥紧手中——那被司宸亲手插回她头上的发簪,垂眸凝神听着房下人的一举一动。
若是被上房的人发现,只能用最快的速度杀了来人。
有雨声遮挡,消息传到司统领耳中必会比平日慢上许多。
——是若她被发现后,平日里没有的机会。
“祝大人!快醒醒!走水了!”
屋内浓烟缭绕,那愈烧愈烈的火苗终于蔓延到地上的衣物。
火势瞬间铺开,又被水盆没接住的水浇灭些许,黑烟异常,冲天而起。
跳上房顶的两个小侍卫愣了一下,低头看向屋前几人。
一时间,几条被浇得透心凉的“鹰犬”转为热锅上的蚂蚁。
对着祝无虞这间小房间焦急地乱转。
领头的语速飞快:“殿下今日便要离京不能耽搁,怎么偏偏今日出事……”
祝无虞眯了眯眼,抓住机会一手一个,砍在房上二人脖颈穴道处。
两个人四只眼同时一翻,仰头栽倒。被祝无虞像鸡仔一样夹在腋下,缓慢又无声地将人平放在房顶。
不能耽搁啊……那便好办了。
她垂眸看了那几个小蚂蚁一眼,借着屋顶遮掩,向后方掠去。
落在她最开始的那间寝居门前。
这屋原本住着那些人,全部被司宸的几轮清洗抬走。
眼下这间屋子,只住得……那小厨娘一人。
她顿了顿,还是转身钻进屋后灌木。
恰好能看见王府后角门的位置。
原本计划是准备到屋中躲着侍卫搜查。
但方才那一刹,祝无虞口中莫名溢出一丝糕点的甜意。
不该在杀手心中出现的感情蔓延——若是她进去,无论她此次逃跑成功与否,小厨娘在司宸那都难逃一死。
罢了罢了。
祝无虞蹲在灌木丛中闭目养神。
雨水被灌木阻隔大半,不再争先恐后糊在祝无虞脸上。
大雨之下,火势烧不起多久。
那侍卫们没在屋中见到祝无虞的身影,飞也似地往王府正殿跑去。
意料之外地,王府并没有铺天盖地派人搜寻祝无虞。
她甚至连司宸或是司统领的声音都没听见。
鸡鸣声起。
这场攒了半年的秋雨依旧未曾停歇。
角门颤颤巍巍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