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无数次,她买过往海城的机票,几天后,又犹犹豫豫地退掉,她从没有勇气踏出过那一步。
很多时候,晏茴讨厌自己的懦弱。
她讨厌樊素梅的重男轻女,却没有勇气反抗,充其量只是考了很远很远的大学,远远地躲开他们。
工作后,她对樊素梅的索取不堪其扰,却没能做什么实际性的切割,只是不听不看,任由她不停地对她短信电话轰炸。
从小到大,她得到的关注太少,爱太少,让她做什么事都要谨小慎微,不敢有一丁点不切实际的幻想。
即使喜欢顾言许多年,也从来不敢想,他是否也有那么一丁点的喜欢自己。
横亘在她心头的遥远距离,两千多公里的路程,也只飞了三个小时的时间。
一旦迈出那一步,才发现,事情远没有想象的那么难。
海城真的如顾言所描述的那样,明亮、温暖。
就像喜欢他那样,她同样一眼就爱上了这座城市。
大街上没有裹着厚厚羽绒服的人,这多少让把自己裹成蚕蛹的她显得有些另类。
循着同学录上的地址,晏茴找到顾言家所在的小区,在那附近随便找了家酒店放下行李,换了轻便的衣服,就出了门。
微信里,顾言和她讲过许许多多的生活中的琐碎,海城的气候,海城的公园,海城的商业圈和医院……
他们聊天的方式一向是这样,风是什么味道的、云是浓的还是淡的、太阳照在高楼大厦上反射的角度,等等等等……
这些细碎到捡不起来的碎片,每一个微末之处,她都记得。
也正因为这些,让此时身处异地的她对海城这座城市并没觉得如何陌生。
她先是到了他提到过的小时候经常打球的公园,漫无目的地逛了一圈。
即使是秋末的海城,依旧色彩纷呈,没有半分江城的萧索。
她顺道采了两朵花簪在发间,想了想,难得打开前置镜头,拍了张自拍照。
她认真检查照片里自己的发丝、妆容、表情,直到确定没什么不妥,才郑重其事点了发送。
【顾言,海城很美,我很喜欢。】
意料之中的没有得到回复,她并不如何在意,收起手机,继续漫无目的地走。
这一路走走停停。
她去他常去的咖啡厅喝了咖啡、光顾了他喜欢的小吃摊、走了他晨跑的路线、去了书店里他喜欢的那个临窗的位置……
每到一处,她都认真拍照、检查、再发给他。
尽管她知道,她不太可能再收到他的回复了。
她的心情一直还不错,她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脸上总是挂着笑。
直到第三天,海城突然下起了雨。
那雨就像落进了她心底,慢慢蓄满了,又从眼眶争先恐后地涌出来。
公交车到了终点站,她不得不下车,即使躲在站牌雨棚下,雨还是争先恐后地往她心里泼。
嘈杂的雨声里,瘦弱的姑娘忽地蹲下身去,嚎啕大哭起来。
不知哭了多久,直到模糊的视线里突兀地出现一双白色鞋子。
她不合时宜地想,这样的天气,还有人穿这么干净的鞋子出门,也不怕沾了泥。
没等她说话,视线里又多出一只手,指间还捏着一张面巾纸。
那手很眼熟,就像几年前她在人偶服里窥见的那只一样。
苍白的、修长的。
晏茴莫名地呼吸一滞,猛地抬起眼。
那人戴着银丝细边框的眼睛,唇角含着笑:“晏茴,怎么是你?”
即使隔了许久,她也一眼认出了他。
他跟上学时没有太大变化,只是略长了些肉,碎发落在额前,再往下是含着笑的眉眼。
“你怎么每次出现,都这么狼狈啊?”顾言的声音有些无奈,又有些难言的纵容。
晏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眨了眨,又眨了眨,怕是自己的幻觉。
“顾言?”
“是我,”顾言已经将面巾纸在她颊上抹了抹,“下这么大雨,你在这里干嘛呢?要过来海城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晏茴再也顾不得旁的,一把抓住他的手。
触手是温热的,鲜活的,顾言。
“顾言……怎么办?我又忘记带伞……我没有伞……雨下得好大啊……它一直下……我都没有办法……”所有克制的情绪在这刻决堤。
顾言有些无奈:“没关系啊,有我呢!”
她不想每次都这样狼狈的,她明明,是打扮得漂漂亮亮来见他的。可计划终究是泡汤了。
他擎着的伞早遮在她的头顶,一把透明的雨伞。
雨滴打在伞面上,“啪嗒”“啪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