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太初只有一个问题吗?其实不是。斛玉缓缓将脸埋在掌心,醒来后的镇静忽然有些崩盘。
他不是只有一个问题,而是只敢问一个问题。他怕知道的越多,越不敢踏上回去的台阶。他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好像这样就能暂时逃避不久前听到的所有。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他此刻的感受,或许最接近的是近乡情怯。
没有问璇霄仙尊的弟子有谁。他怕听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脑海闪烁着微鹤知离去前的浅淡神色。
【天道既命定于我,此去冰原或无归期。】
【同师兄师姐潜心修炼,其余的……莫要执念,溪云。】
【天道如此。】
斛玉闭上眼。
若此时有人来看,会惊恐发现,斛玉手上连同腿上的那一大块的伤痕,竟都已愈合,甚至包扎之下的皮肤都变得光滑如初。
不知过了多久,斛玉感觉一道带着恨意的目光落在他的后背,他放下手,回头。
只见,隔了不远的岸边,那名被他刺穿了手掌的修士正恶狠狠看着他。他支着岸边怪石起身,脸色布满了死气。
心情差得很,斛玉不加掩饰,冷冷回望,但紧接着,他面色就变了。
不知何时,那修士竟将受伤的手掌浸泡在了水中。不知道他泡了多久,那片水面都隐隐变成了粉色,血腥味蔓延在水岸,再深一步,是蔓延到了整个水潭。
斛玉脸色剧变,他立刻起身,大声叫醒所有人:“都醒醒!”
望初压根没睡,听到斛玉呼喊,他随即跑过来。顺着斛玉的目光,他看到了那修士浸泡在水中、已经发白的手掌。
“靠,不是吧……”
望初脑子“嗡”地一声,几乎是难以置信地自言自语。
看到他们如此慌乱,那修士简直又哭又笑,他眼中是和虚境雾气一样的灰沉:“我是剑修,你废了我的手,出去我也没机会再修炼,只能当个凡人……我要,你们都没活路……”
他话还没说完,一只顺着血腥味千里迢迢赶到的歧奴应声钻出水面,一口咬掉了那修士半个肩膀!
“啊——!!”
异变陡生,凄厉的惨叫混着歧奴咀嚼骨头和人肉时的吱呀粘腻声响,回荡在溶洞。
在场的修士浑身像被钉在了地面,他们不敢相信眼前的画面是现实,只以为又是一场醒不来的噩梦。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呢?他们不是甩掉这些歧奴了吗?
“好痛…怎么这么痛……远之,救救我、救救我……”
之前维护那修士的同门弟子,看到自家宗门修士手脚并用,挪着被啃食得只剩了一半的身体哭号着朝自己爬行,蜿蜒一地内脏、脑浆流了出来都未察觉,整个人要被吓疯了。
地上的残躯嘴里叫着救命,那修士恍惚想,他好像完全不认识这个人了。他不相信这是那个在宗内默默无闻,但十分努力、曾替他受过罚的同门。
为什么,绝境真的会让一个人变得面目全非吗?
可惜歧奴不会留时间给他哀悼。
余光中,平静的水潭慢慢慢慢,冒出了一个阴影、两个、三个……数不清的阴影逐渐浮出水面。这些数量明显比之前洞穴外的歧奴还要多。
是别的地方的歧奴也过来了!
死局,哪里都是死路。
在场的修士,大多数都有死在十年前歧奴之灾的师兄师姐,甚至师尊。他们还没有修炼到可以独当一面的地步,就前来参加大比。在凡间,这些年轻的修士顶多算读书明理的年纪。
于是此刻,他们近乎恳求地望向斛玉,眼神里全是对生的渴求。不论斛玉是什么东西是什么来历,只要能获救,是鬼也无所谓。
“求,求求你,你一定有办法……”
“我不想死,求求你……”
谢怀瑜垂着头,神色不明。望初咬破了舌尖。他可耻地发现,自己也是心中呼喊着求救的一员。无论家族里怎么说他是这一代修士的佼佼者,他都不得不承认,此刻的他,不如一把剑的作用大。
歧奴逼近,后面是一群年纪不大的年轻修士。斛玉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又被他很快压下。他很快作出决定。
要活着,至少要亲眼看到微鹤知还好好活在这个世界。别人说的都不算数。
他没那么无私,斛玉恶狠狠想,出去以后他必定挟恩图报。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谁都别想跑。
溶洞无边无际,一眼根本看不到哪里有出口。本想在这里休整还算安全,却不想此刻成了一座天然的坟墓。
虚境来历不明,但万事万物皆生于天道。
电光石火间,斛玉想,既然虚境存在于天地间,那么……就没有天雷劈不开的道理!
想通这点,斛玉立刻回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