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 同寝
    沉寂。

    比岁试走错考堂更尴尬的,死一般的沉寂。

    沈荔原想应付完今日便罢,谁知半路杀出个朱氏,硬生生将她与萧燃撮合进了新房。

    成婚前后,满打满算二人才见过两次面,两次的印象都算不上好……甚至可以说,是相当的差。

    任谁也接受不了与一陌生人同榻,遑论身边那人从性格、学识、习惯到家世立场,皆与她水火不容。

    显然,萧燃也是这么想的。

    你怎么不阻止朱氏?

    ——沈荔以眼神询问。

    你敢拦长公主的傅母?

    ——萧燃以眼神回答。

    大眼瞪小眼,对峙。

    少年轻哼一声,先行调开视线,上身后仰瞥了眼门纸上朱氏和宫人的影子,而后不动声色朝一旁的窗扇走去。

    他想翻窗出去。

    沈荔了然,他这样嚣张恣意之人,怎么可能坐以待毙?

    可甫一拉开窗扇,就见一张熟悉端肃的老脸出现在眼前——

    没人知道方才还在门外值守的朱氏,是如何在一息间准确移现窗外的!

    “殿下有何事吩咐?”

    “……”

    萧燃面如冷玉,大有泰山崩于前而不色变的气势:“屋内被褥不够盖,本王去拿。”

    朱氏胜券在握:“老身早料到如此,已在内室高柜中置了数张云丝锦被,殿下请自取。”

    武思回合文青远远站在庭中,朝自家主子无奈摊手。

    没办法,朱氏乃长公主傅母,地位非同一般,他们做侍卫的哪敢强造次?

    萧燃面无表情地关上窗扇。

    转身,撞上沈荔欲言又止的视线。

    片刻的沉默,萧燃像是做出了决定,眼中划过一抹挑衅的笑意。

    他单手解了腰间的革带,握在骨节分明的手中,脚下影子将文弱的少女一步步蚕食。

    沈荔看着他一边宽衣解带一边朝自己逼近,下意识后退一步,手抵住了身后的盆景架。

    下一刻。

    萧燃将革带与外袍往衣桁上一扔,大刀阔斧地往宽床上一坐,先行占领。

    沈荔:“?”

    萧燃蹬了靴子,屈起一臂自在枕在脑后,慢悠悠道:“客随主便,本王的床本王睡,你自己去打地铺。反正,你们礼学中不常说什么……要睡在窗户下吗?”

    “是‘设床笫,当牗’④,而且,此话是形容亡者的丧礼。”

    沈荔轻叹,语气中带着对礼崩乐坏的绝望。

    老实说,她对萧燃的床榻并无多少兴致——

    毕竟是男人睡过的。谁知道他躺上去前,有无沐浴濯身、更衣熏香呢?

    今夜撞见他沐浴,又不代表他每晚都沐浴。

    她从善如流,转而走向内间,找到了高柜中备用的褥子和锦被,还在最下层发现了两床簇新干净的绒毯与玉簟。

    萧燃闭目养神了片刻,便听屋内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他皱了皱眉,没忍住睁开一只眼窥伺。

    只见沈荔先是将薄纱座屏挪了过来,隔开一片单独的空间,随即又跪坐在地,将玉簟、兽毯平铺在地上,覆上褥子与锦被,最后放上一只拍得松软的枕头……

    就这还没完,她又将香草干花所制的香囊压在锦被中熏香,再濯手褪簪,以金斗一寸寸仔细熨平褶皱。

    纱屏后朦胧映出她单薄纤细的影子,倾身熨烫时,盈盈一握的腰线塌出一段凹陷的弧度,乌黑柔亮的长发随之丝丝袅袅垂下肩头,几缕拂过脸颊,又被她以纤指轻撩至耳后……

    一个不经意的动作,萧燃却像烫着般,忽的移开了视线。

    有什么好看的?

    少年气冲冲闭目:不过是些繁琐的,吹毛求疵的世家就寝仪式。

    不多时,座屏外轻柔细微的声响停了。纱灯吹灭两盏,室内骤然陷入一片朦胧的昏黄中。

    总算安静了。

    萧燃徐徐吁出一口浊气,悄悄扭头一看,只见座屏薄纱后的模糊身影优雅侧躺,春衫与抱腰叠于枕侧,一双小巧的素色仙飞履齐整地摆置一旁。

    这么小的鞋……

    难怪弱柳扶风,她走路能站稳?

    习武之人大多警觉,卧榻旁不容外人酣睡,此刻屋内突然多了另一人的气息,总有种说不出的怪异之感。

    萧燃忍着领地被侵略的不适,转身背对着屏风,再次强迫自己闭目养神。

    熬了许久,刚有一丝困意涌上,便听身后传来一声幽微的叹息。

    萧燃警觉睁目,下意识摸到枕侧的短刃转身,登时一僵——

    只见沈荔穿着单薄的素色寝衣跪坐于屏风后,乌发披肩,雪腮檀口,哀怨空洞的模样被影影绰绰、忽明忽暗的残烛昏光一衬,颇有几分夜中精魅的诡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