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
    许野汶埋进温柔乡,程纵很在状态,薄被堆上来,床单有一片深色的水渍。

    “妈生气吗?”许野汶问。

    程纵被许野汶这句妈哄得直接找不着北,妈,听听,当面都叫阿姨的,背地里喊妈。程纵环着他的肩膀,他只是看着瘦,精健的肌肉隆起流畅的线条,程纵抱着只感觉踏实,有安全感。管她生不生气,程纵对着许野汶就是:“她才不会生气,她可喜欢你了。”

    许野汶目光沉沉的,半晌,说了句黏连的:“她才不喜欢我。”

    程纵两眼发直,心说没有人会不喜欢你的。在这方面,程纵狂热的要命,他不迭声的说喜欢,喜欢你啊,喜欢你没说而已。换个人,我妈都叫我爸打断他的腿。好吧,最后一句是虚构,但程纵为了哄许野汶也是拼尽全力。

    许野汶窝在程纵怀里,他肩膀宽,程纵有时候搂他也很费劲,搂不过来,所以要费劲的调整姿势。直到找到一个双方都舒适的位置。就像动物团在一起一样。

    程纵认真道:“我妈没有不喜欢你,她……体谅你。”

    许野汶怎么会不知道程纵这句体谅是什么意思,他们几乎对这个话题是避而不谈的,撇开程纵的畸形不谈,他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而许野汶有的,只是年少时岳国妮的苛刻,和岳国妮离去后的无助与悔恨。

    许野汶在程纵怀里埋了埋脸,程纵身上熟悉的气息令他长叹一口气。那股气味来自大地,来自熟透收割的麦子,来自磨开的面粉,也来自程纵所有的生活轨迹。他混入其中。

    “你想过找你妈和你爸吗?”程纵问。

    许野汶沉吟片刻,回说:“我奶奶在的时候,我每天都想,我不喜欢她那样管我,我写试卷写到乏了,就会思想出逃。想我妈,想我妈有演不完的电影,想她怎么还没拿到奥斯卡影后,这样我盯着电视机里面的华人面孔就能认出她。或者是……”许野汶停顿了下,带了点笑,又很妥协,用无奈的语气说:“组建新家庭,有了新的小孩。”

    “我就要跟我奶奶作对,她越说我妈端盘子,我就越想我妈变有钱,数不清的电影排队找她。”许野汶说到最后,自己都在反驳自己,“你说我跟她较那个劲做什么,这样的反抗是有意义的吗。”

    程纵说:“有意义啊,你不知道心诚则灵吗?”

    许野汶保持缄默,忽然问程纵,“有没有看过我那期节目,小涛。”

    程纵打起精神来,兴奋道:“怎么没看过,那期很火的,播完没多久,你都有自己的栏目了。”

    许野汶摸摸程纵光滑的背脊,他就知道程纵有在时时刻刻关注他。他的指尖陷在程纵脊梁的骨粒间,说:“那天,我们本来是要去采访一位农村妇女,她经常往台里写信,写的很好,她有充沛的感情。邵一波因为形象过于正派,跟农村的灰瓦,阴霾的天,和见缝插针铺满院子的黄泥不符,所以换了一位女性主持人。但她一看到镜头就露怯,很不自然,我们的采访计划失败了。”

    许野汶想到那条落败的火车轨道,枕木被消磨,像是要泯灭在碎石与铁轨间。杂草长得有半人高,芨芨,狗尾巴草,稗草,越是猖獗,约把这里掩映的荒凉。小涛就是在许野汶跟摄像大哥休息的空荡钻出来的,他瘦弱的身影与皮包骨就像一只发育不良的直立行走的野狗,他蹿到许野汶跟前,向许野汶伸手。许野汶手里那个从台里带出来的面包在这个遍地吃蒸馍,玉米饼的地方如同珍馐,许野汶捕捉到他吞咽口水的喉咙,像一条蚯蚓那样蠕动。

    许野汶给把面包给他,他果然吃出一副凶相,那时候,他们形容一个人狼吞虎咽就说八百年没吃过饭了。小涛就像八百年没有吃过饭那样,三口就吃完了有许野汶一个巴掌大的面包。

    他们聊了两句,因为小涛看上去很可怜,而这样的可怜人比比皆是。许野汶问:“你爸妈呢?”

    小涛很无所谓的说:“我妈链子拴在地窖,我爸给人做工摔下来,动不了。”

    许野汶怔了下,这时摄像大哥已经敏锐的捕捉到了信息,将冰冷的摄影机架起来,对准小涛了。小涛蓬乱的头发在摄像机里就像一颗杂草,爆发着它顽强的生命力。

    “你家里其他大人呢?”

    小涛:“我奶奶拾破烂,前两天下雨,滑了。”他的两条麻杆似的胳膊交叉拧出一个别扭的姿势,带着孩童独有的大无畏,说:“搁床上躺着。”

    许野汶心头狠狠一颤,他精致的西装下那副身躯再也无法从容,他的肝和他的肺,以及他身体内部所有的器官在这一刻都超负荷工作着。他看似摆脱掉的过去好像又成了谁的未来。

    “她生病了吗?”

    小涛:“不知道,她说躺两天就好了。”

    许野汶说:“带我去你家里看看吧。”

    小涛就在前面引路,许野汶和摄像进到那个黑漆漆的瓦房,被烟熏黑的墙壁,堆在地上的杂物和衣服,无一不象征着这个家缺乏秩序。随后,他们就看到了那个摔断脊梁的男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