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血。
他缓缓抬头往上看,还是满目浓雾,没有柳云绻的身影。此人的修为不知何时又精进了不少,深陷这片浓雾里,就全然在他掌控之中,休想反客为主,除非拿出比这个招式更高一筹的功法。
不远处传来打斗动响,这雾能隔绝视线,但隔绝不了太大声的动静,肖长悦感觉脚下地面都轻轻一震,声音传来的方向,隐约看得见锋利白光一现。
那是御风的雷霆。这看上去惊天动地的天降雷光,很快就销声匿迹在柳云绻大海般的迷雾中,就像从没出现过。
“仙修巅峰,这才过了几个月,莫非,岑杞仙给了你部分开泰大阵的力量?”柳云绻能轻松压制御风的天将雷霆,令他格外吃惊,猜到原因后,更是难以置信。
一直以来,他虽常与柳云绻共事,可打心里从没瞧得起过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且认为岑杞仙只把他当作一个随时可以丢弃的工具,对付完肖府和九朝门后,利用价值就不大了,待这次开泰大阵成后,就彻底没了利用价值。复兴柳氏门楣不过是圣山驱使柳云绻的筹码,毕竟柳氏的人在当年森罗血弑都死的差不多了,眼下也只是空有其名,除了柳云绻,没几个能干的,岑杞仙根本不差如今的一个柳氏。
谁知,一直以来他才是毫无二心辅佐岑杞仙左右,也没日没夜为万世开泰大阵做护法,到头来,除了一身疲惫和岑杞仙不痛不痒地几声夸赞,什么也没得到。
反倒这个柳云绻,竟能与岑杞仙共享开泰大阵的力量。
凭什么...御风满心不甘。
“你太天真了,”柳云绻哂道:“高位者从来没有圣人,没有公正,他们比谁都自私,只手遮天的权势才是他们最在意的东西。谁能帮他们守住地位,就重用谁。可你太矛盾了,在你心里,除了岑杞仙,还有沈人清这个选项,说不定哪天就跟人跑了。岑杞仙要是把万世开泰大阵的力量分给你,岂不是给自己留下后患?”
不得不说,至少这番话,柳云绻是对的。处在岑杞仙这个位置的人,最会权衡利弊。
御风低头看怀里仍然昏迷不醒的沈人清,干裂的双唇抿的很紧,神情淡然,内心却什么滋味都有。心里的秤砣,好像不知不觉,真的偏向了沈人清这边。
隔着重重浓雾,肖长悦看不见那边的景象,但能较清晰听到这些对话,他刚才无意间抹了一把脖子,上头的血珠滑得他发痒。摸下来定睛一看,才发现这血水有些不自然地发黑。
是森罗精血。
果然,柳云绻用这种方法算计他,此刻,指尖的血液开始冒出袅袅邪气,像是与某种东西产生剧烈共鸣,不住沸腾。从血水滴下来那一刻,他心腔里的血森罗就注定要不得安宁。
“咚咚,咚咚...”心跳越来越重,越来越快,剐心般的痛楚随之袭来,头部眩影重重,视线慢慢蒙上一层血红。肖长悦下意识一手摁住心口,膝弯一软,脚下踉跄。
他没有注意到,指尖抹下来的精血,正在悄悄透过衣料,渗进身体里,吞噬了原先摁在胸口的小白兰。
不远处陆辰淼心间一怵,腰间蕴寒珠登时霜意弥漫,渐渐凝成一根泛着浅蓝光芒的细线,从蕴寒珠中一直向前延伸,另一头扎进白茫茫中。
肖长悦身上的小白兰起了反应,消散之际,穹川神力之源能感应到其方位。
跟着细线牵引找到肖长悦时,后者披在外层的幽隐斗篷和鬼面具,已经让血森罗张牙舞爪的邪气焚烧殆尽。肖长悦双目瞳孔通红,向外冒着丝丝血气,地上吐了一滩黑气滚滚的邪血,又黑又红的颜色在白芒一片中格外醒目。
他一见陆辰淼就要扑上去,却还尚存一分理智,要前不前要退不退,痛苦地跟自己斗争,最终还是难敌对鲜血的渴望,一把拥住陆辰淼,毫不收力地咬在肩膀上。
陆辰淼吃痛地“嘶”一声,还是反手抱住肖长悦,掌心溢出玄力轻轻安抚。他身体格外滚烫,像刚从灶台下取出的碳。
跟他们猜测的一样,柳云绻利用沈人清引他们过来,就是想揭露他和肖长悦,顺带用一滴森罗精血,让肖长悦在无边无际的痛苦里挣扎死去。
那边不知柳云绻和御风“聊”地怎么样了,好一会没了声息,陆辰淼稍稍侧头,就见浓雾里悠然走近来一人,那人啪啪鼓掌称赞:“真是一出让人潸然泪下的大戏,死到临头还不离不弃。陆辰淼,我要对付的不是你,你完全可以置之度外免遭其害,现在,你就打算一直这样,被吸干血而死吗?”
陆辰淼静静抱着肖长悦,不说只字。
柳云绻又看向肖长悦:“真羡慕你,没了爹娘没了家,还有个人愿意这么为你拼命,无微不至地照顾你保护你。”
他兀自感慨同时,陆辰淼悄悄把一样东西塞到肖长悦手里。是一块差不多巴掌大的金属圆盘,从大到小三层,面上有密密麻麻的刻度和晦涩图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