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她已经很好了,给他本应付费的知识,又给他钱,还叫他出来约会,怎么会不好呢?
只是他自己太矫情而已。
是了,是他自己矫情,想多了。
想通这一层他舒心多了,刚刚多余的失落也压下去了一些,抬起头,天色已经暗了,街上已经亮起了路灯。
路灯下,有飞蛾在灯泡周围飞舞,小小的翅膀努力挡住释放的光芒。
他站在路牌下,沉默地盯着细小的飞虫。
祭木有一部作品的主角,也是很容死亡的飞虫,和这飞蛾一样。
他这种人,也是飞蛾。
双手插进口袋,他对自己无奈叹了一声。
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许是夜跑的,他往一旁让路,转过身,见到的却是一把陈旧的扳手。
然后,他听见了脑袋被砸的声响。
披着宽大冲锋衣的男人,一手攥着染血的扳手一手拖着昏迷的人,艰难地往路边草丛走。
草丛后是河,他要把人丢进河里。
他要惩罚,要报复,要消灭!
檀柏,这个令他可耻又痛苦的东西,有任何人爱她都是不可饶恕的罪孽!
然而这份罪孽在他第二次挥动扳手时,被轻而易举阻止。
檀柏紧紧握住扳手,瞥了一眼昏迷的钟长君,冷冷开口:“你杀了妈妈还不够,还想杀爱我的人?”
“闭嘴!你不许提!不许提!”
男人用力甩手但檀柏纹丝不动,只有他自己动作剧烈一下掀开了帽子,露出了那双苍老却狠毒的眼。
“不许提?那......049号。”
狠毒碎在眼中,男人颤抖着唇说不出话。
檀柏笑了一声:“爸爸,049号已经没了,只有一个和她相似的我,你难道要伤害我吗?”
“不许......不许喊我......”他又颤声后退,目光惊惧。
她叹了口气,丢掉扳手:“那......周欣?该给我药了吧,我都等了好久了,身体都快维持不住了。”
周欣听见他的名字被她喊出,顿时瞪大了眼。
不论是惊恐还是不可置信,他就是生生定在了原地,不做反应。
“周欣?”她又喊了一声,伸出手,温柔道:“给我药,不然我可要被研究所抓走了。”
又听见研究所三字,周欣眼神颤动,痛苦闭上了眼。
手维持着讨要的姿势,她就这样等着周欣,看着这个她该称作父亲的男人逐渐恢复理智。
睁开眼,周欣不再疯癫,沉着冷静:“你今天是故意引我出来?”
“是啊,爸爸。”她捏了捏耳垂,委屈道:“难道是追踪器失效了?你怎么才找到我呢。”
周欣别开眼,不去理会她装出来的情绪。
“我现在没带药,明天给你。”
“那可不行哦,明天我就找不到你了,爸爸。”
她又垂下嘴角,昭示着自己的委屈,甚至给眼前蒙上一层薄雾,向周欣无声控诉。
周欣眼睁睁看着她模仿人类,用高超的技巧进行拙劣的表达,他感到更加厌恶。
声线颤抖,他极力压制情绪:“别以为会哭了你就是人了!你就是个怪物,没有心的怪物!”
檀柏抬起眼,那拧在一起的皱纹苍老无助,很适合画进漫画中。
她又伸出手朝他走去,向小女孩伸手要糖,神情天真:“给我药啊爸爸,没有药我会控制不住的,研究所发现我就要抓我了,要是抓走我,你偷走049号的事,可就瞒不住咯。”
又是049号。
周欣嘴角抽搐,压下去的疯狂又在蠢蠢欲动。
她知道的,一提049号他就要发疯。
也是,爸爸这么爱着妈妈,即使她的出生导致了妈妈的毁灭,爸爸也一定会保护她的。
“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身上有049号的基因哦,而且我身上也有爸爸一半的血呢。”
她忽然苦恼:“要是研究所发现049已经毁灭了,会不会让我也走上049的路呢?到时候会不会有人像爸爸偷走049一样,把我也偷走呢?”
“闭嘴你这个怪物!”
周欣红着眼,从口袋中抓出药瓶砸向檀柏。
药瓶砸在身上,她浑然不觉痛,只觉得他的痛苦如此有趣,像是养分一般令她这颗小草茁壮成长。
低头看着药瓶她思索了片刻,捡起药也捡起丢掉的扳手,对周欣善解人意:“这凶器我带走咯,不能让爸爸变成杀人凶手了。”
“可惜,又没有人爱我了。”
爱之一字震得周欣瞪大了眼。
他怪叫着冲上来,双手死死掐住她的脖子,说不清道不明的眼泪从眼眶中疯狂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