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府交锋
此吗?”

    林佩道:“一点薄礼,聊表心意。”

    陆洗瞥了眼礼盒。

    林佩道:“三珍白玉糕性温养胃,上回在青霖我见你吃了也不腹痛也不气闷,挺好。”

    陆洗听到这句话,突然如鲠在喉。

    林佩道:“怎么?”

    陆洗仰起头,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笑着道:“自我入京,拿着糕点的来我这儿说温和养胃的不下百人,大多我只尝一口就咽不下了,只有你的让我回味无穷。”

    林佩把细节看在眼里,却作寻常道:“那就好,我还怕你看不上呢。”

    不一时,下人端来了江南名师现做的宵夜。

    二人坐下。

    林佩道:“前段时间京中歹人造谣生事,矛头直指我和方时镜,妄图破坏宣政大计,这件事你知道吗?”

    陆洗想了想,笑道:“太后传你入宫问话,我就坐你对门,岂能不知。”

    林佩道:“却不知为何流言突然就消停了,仿佛有人在幕后操控。”

    风吹玉振,檐下护花铃响声清脆。

    林佩见陆洗没有回应,直接道:“陆大人,我不喜欢欠人情。”

    陆洗笑了,打开折扇按在胸前,眼神明亮如月光。

    林佩能感受到陆洗的期待——这人有心插下枝条,嘴上却说无心,一天天地在等着柳树成荫。

    陆洗道:“举手之劳,你不用记在心上。”

    林佩道:“我今日拜访,便是想说这份人情我不会忘记,来日有机会一定还。”

    陆洗微笑:“好吧,若你执意要还,现在就有个……”

    林佩守到这句,一言打断:“但不是现在。”

    陆洗的笑僵住了。

    林佩慢条斯理地拿起勺子,从碗中舀出浅浅一湾,尝了尝甜羹的味道。

    陆洗道:“你还是不愿意把案子交给我。”

    林佩道:“案子已结。”

    陆洗道:“我想再查一遍。”

    林佩道:“非得逼我说出来吗,陆余青,从你主张升平北为北直隶之时起,私下想的就是把你的生意做到北边,为此你要朝廷开放关市,和蒙古各国通商往来,而这件事情非得有户部的支持不可,所以你必先拉拢于染,取得财权。”

    陆洗叹了口气:“不管我出于什么目的,案情本身更重要。”

    林佩道:“你如果出于这个目的,就没有资格重审这个案子。”

    陆洗静了静,哗地一声收起扇子:“林大人总把家国大义挂在嘴边,真就一点私心没有吗?”

    林佩道:“我没有私心。”

    陆洗道:“当年审案的人是吴老丞相,你死活不肯交给我,是怕我查得太深,把案子彻头彻尾地翻过来,污了他后世名声,对不对?”

    林佩的手心一紧。

    勺子在碗中来回搅动。

    陆洗道:“这羹好吃吗?”

    林佩道:“好吃。”

    陆洗扭头叫下人来:“告诉那厨子,他不用走了,要谢就谢林大人。”

    林佩习惯了陆洗对他的表面恭顺,突然被质问,就像吃惯细粮的人突然被喂了一颗仙人掌。

    他第一次承受来自陆洗的压迫感。

    “林大人,黑是黑白是白,我虽也敬重吴老丞相,但十五朝会,我仍会尽全力争取重审案情。”陆洗道,“既然没法谈拢,你我就各凭本事。”

    堂前的风转了方向,护花铃由西向东斜,叮叮响动。

    林佩起身告辞。

    他以为陆洗不会再对他客气,不想出了万木春,陆洗居然还陪着他,陪到陆府大门门口。

    街道两旁杨柳飘飘。

    林佩转过身:“陆大人留步。”

    陆洗看了看街景,抿一下唇,又笑道:“今晚我确实有些躁郁,对不住。”

    林佩道:“别,是我不通人情。”

    陆洗道:“知你对事不对人,相比于勾心斗角,我更喜欢像这样彼此坦诚。”

    林佩道:“这是什么说法?”

    陆洗道:“我从小不怕打骂不怕忍冬挨饿,只怕被人看不起,你若明着把我当对手,可见你至少是尊重我的,这就够了。”

    林佩坐上回程的马车。

    他听车夫说,陆洗仍在门口目送,直到街口拐弯看不见为止。

    *

    东长安街,两侧石柱灯台照亮路面。

    林佩远远地看见自家门前停着另一架马车。

    马车上装饰着的二品间金饰银螭绣带,让他一下就猜到了来人的身份——于染。

    这人兴许还不知道他方才和陆洗见过面,但按此情形,应该是给自己下“通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