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南宣政(上)
北三省布政使有交情,能直接调动他们,何必还经由我们这些腐儒白耽误时间呢?还是说你自己夸下的海口现在圆不住了,要找国库借钱?”

    陆洗伸出手掏了掏耳朵,好像没听见这句冒犯的话。

    “齐光。”林佩开口道,“平北举行朝贺大典虽不是我的主张,但也是三月朝会议定之事,关乎北方安宁,不可怠慢。”

    陆洗拱手:“还是林大人顾全大局,多谢。”

    于染在林佩面前做足姿态,这才随陆洗一同去右侧屋议事。

    *

    左侧屋子的竹帘垂悬下来,渐渐不再摆动。

    温迎收好地图,把尚书们坐过的椅子搬回原位,这才小心地从柜里拿出一张棋盘。

    黑白子交错落下。

    “大人。”温迎一边摆棋,一边请示道,“若是得闲,我想接着跟你学棋。”

    林佩挂起笔,笑了笑道:“你还真是一刻都不让我闲着。”

    古棋谱是吴晏舟从佚名高人手中得到的,共有九章,每回朝廷办成一件大事,吴晏舟便传授林佩一章,等林佩全部学完,便从吴晏舟手中接过权柄,成为首辅。

    这是中书省一脉相承的香火,现在,轮到林佩教温迎。

    林佩对待后辈同样慷慨,总是一边办事一边教导,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现在他甚至还多了一丝紧迫感,再不传播学识,怕是中书省大小官吏都要学陆洗那套。

    “嗯,我们今天讲角地争夺,黑先杀白。”林佩抓起一把棋子,耐心道,“你放下棋谱,不要死记硬背,我与你梳理一遍棋路。”

    白棋占角。

    黑棋如果一扳,白棋往外挤一手,仍然可活;

    黑漆如果一挖,白棋一打,两败俱伤。

    正解是黑棋先用一子从外面团住,缩小眼位,这时白棋无论是挡是接,黑棋只要再一反扳,就彻底杀死了白棋。

    “大人,这……”温迎一醒,抬头道,“这不只是宣政,而是要削藩。”

    “对。”林佩道,“名曰宣政,是为让十王府放松警惕。”

    “明白了。”温迎悟道,“兵部的调令是最先的那一子,如此,待收紧绳索之时,十王府便无法逃到广南以外的地方兴风作浪。”

    林佩点了点头。

    温迎道:“可这之后,何时反扳才能让他们首尾不能顾,四分五裂呢?”

    林佩微笑:“现在还早,你心中先有一个大略,之后自然而然就明白。”

    温迎道:“是,多谢大人指点。”

    *

    三月下旬,礼部对广南下发诏书,以方时镜为首的宣政使团从永定门出发。

    伴随着兵部、户部的秘密转运,朝廷对远在千里之外的十王府势力射出了第一支箭。

    林佩没有出城送行,只站在文辉阁二楼凭栏远眺。

    远方的层峦叠翠中升腾着看不见的硝烟。

    他执子在手,静等对手回招。

    *

    四月,一封封章奏劾从广南传回直隶,搅动了清明时节的朦胧烟雨。

    ——“林相,十王府参广南布政使李良夜告状不受理、决罚不如法,经三司审查,涉及十余起乡绅告民欠债不还的案子,人证物证俱在,却拖延两年未审,确系失职,当押送入京论罪。”

    尧恩来到文辉阁,把刑部调查结果交到林佩手中。

    林佩的书案上摆着十王府之首惠阳王朱襄送来的原件。

    笔迹神气飘逸,字字无声,字字露锋芒。

    一省之布政使总揽地方行政之权,宣政才刚刚开始,许多具体事项都要通过布政使执行,正值此时,布政使本人却身陷泥沼之中,其影响之恶劣不言而喻。

    京中风声四起,宫里宫外均派人来试探宣政是否还要进行。

    林佩关了屋门,把纷乱嘈杂挡在外面,只见尧恩。

    “虽说俱已查实,但下官认为这件事仍有蹊跷。”尧恩分析道,“他们的动作太快了,人证物证全是按照审案所需而精心准备,我们问什么,他们就有什么,倒像是一种示威。”

    林佩又阅过一遍,说道:“先按律把李良夜押回京城,听候发落。”

    尧恩道:“是。”

    又十日,李良夜坐在囚车之中,以戴罪之身抵达京城。

    *

    后湖细雨绵绵,楼阁沐在雾气中。

    林佩来到诏狱。

    尧恩请无关人等离场,打开牢门。

    阴潮气味迎面而来。

    牢房中坐着一个白衣人。

    这人的胡子已经长得和鬓发连成片,但看那张骨相,难掩天庭饱满,地阁方圆。

    他靠在稻草堆上,口中哼着小曲,听到脚步声也没有回头。

    林佩放下伞,一时百感交集。

    这人就是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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