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床
 陆洗笑道:“你跟着我。”

    二人又走了几十步,步入一道曲廊。

    景致精致起来,临水可见碧池清漪,花木扶疏。

    廊下灯火俱亮,光影幢幢,妙处在于那九框纹样各异的漏花窗,一窗一个金字。

    ——菩提不语几回尽欢歌。

    小院门口有棵菩提树。

    刚至房门,一股细细的甜香袭人而来。

    林佩觉得眼饧骨软,连说:“好香。”

    屋子四面开着雕花的天青色玻璃窗,进门两侧有茶寮和琴室。

    走进里间,撩开珠帘,只见面对的墙壁上挂着一幅《穿花度月图》,两边的对联写着——和羹上林蕊,轻阑白玉光。

    香案上左放宝镜,右摆金蝉,中间是一只玛瑙包银鎏金嵌百宝蟠桃盖盒。

    屏风之后是一张红木六柱式架子床,悬着用成串珍珠装饰的帷帐,门围子透雕麒麟,挂檐和其它三面围子均刻云纹,另有螭纹角牙和卡子花等附件,无不精工细作。

    陆洗铺开纱衾,移了软枕,扶着林佩卧下。

    林佩道:“这不是你平时住的地方。”

    陆洗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林佩道:“鹅梨帐中香,你身上从来没有。”

    陆洗笑一笑:“今夜就有了。”

    林佩掖好被子,呼吸有些浑浊,昏昏欲睡。

    他的确是困了,等陆洗出去外面再回来,已经在梦境之中游了一趟。

    陆洗端来热水,拿布巾给林佩擦脸洗漱,然后把手伸进被子去解他右衽的系带。

    林佩微蹙眉头,翻过身去。

    陆洗顿了一下,往旁边坐了坐,扯开自己的衣带:“那我先……”

    林佩道:“你也不要脱。”

    红烛上静静亮着一点光豆。

    烛芯周围融出晶莹透亮的蜡水。

    陆洗默了片刻,问道:“你不脱我也不脱,还怎么偷情,你教我。”

    林佩往里挪出一个身位,拍拍床褥:“去把蜡烛灭了。”

    陆洗道:“一会儿看不清找不到怎么办?”

    林佩道:“不用找。”

    陆洗一听这话,抓着林佩的肩膀把人掰过来面对自己:“你就这么娴熟了?”

    林佩歪过头,迷糊道:“我只是想在你这儿躺一晚,你不愿意我就走。”

    陆洗叹气,心道都这个时候了,还说什么愿意不愿意。

    他只得按林佩的吩咐去掐蜡烛。

    “知言。”

    “嗯?”

    “今天你没来上衙,我打听了一下,便知道你要去魏国公府,唉,若是我能有你这么多亲戚这么多世交,当真高兴还来不及,也就只有你把人情当做累赘……”

    “床笫之间不谈国事,这是规矩。”

    “好,那我最后说一句。”

    烛火熄灭,月光透过窗花在帷帐洒下一株芙蓉影。

    “余青,你想说什么?”

    “你如果觉得那些地方都不是你的家,不妨试一试把我这儿当做你的家。”

    陆洗躺到林佩的身边。

    屋子里静悄悄的。

    陆洗碰一碰林佩的手,想看这人是不是真的只想干巴巴地躺着。

    他早就把扳指摘到一旁放着了,可也许是巧合,当林佩触及他合谷处那块凹凸不平的疤痕之时,手就像被针扎着一样立刻抽走。

    陆洗微怔。

    后半夜,风声低语,光影婆娑。

    陆洗听林佩的呼吸声是睡熟了,自己却躺得越来越闷。

    不光是身体受煎熬,心里也煎熬着。

    他熟悉林佩的性子——看似清淡如水,其实对身边的一切人和事都有着极强的控制。

    即使就躺在身边,那道界线也是分明的,只不过把他当成一颗话梅含着尝味,却绝不会吞下。

    无论他愿不愿意,始终只能站在林佩为他安排的格子里不能退不能进,可他天生是不喜欢被枷锁束缚的,也见不得心上之人给自己画地为牢。

    想着这些心事,陆洗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索性起床练字。

    一练就是一宿。

    *

    日出时分,画眉在窗外叽叽喳喳地啾鸣,声音清脆悦耳。

    林佩醒了。

    常年养成的习惯,每逢初一十五大朝是平旦醒,寻常上衙就是日出醒,准点准时。

    玻璃窗透入柔和光线。

    帷帐里的那道芙蓉影模糊朦胧。

    他打个呵欠,揉揉眼睛,坐起来。

    ——“醒了?昨晚睡得可好?”

    林佩寻声看向茶寮。

    陆洗手拿斗笔站在铺开的金花五色纸前。

    画眉又唤了几声。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